吊起尸体就很厌烦。然而,你……却还活着,眼神还非常清澈。你以虔敬的眼神看着我们,微微说声……谢谢。我们就像被雷电打中般,仿佛看见了神。那时候我就确定,绝不能杀掉你。」
「……你误会了,我只是贪生怕死而已。」
修娜尔淡然回答,狱卒却热切地继续:
「如果你也算肮脏,那我们就是垃圾——听我说,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就好。据说皇帝派的威尔堤雅大公下落不明,一定是魔导师们开始有所行动。世界就要改变了,大家都说班修拉尔卿要来到帝都呢。」
「——班修拉尔大人他……」
唤出此名时,修娜尔的声音首度掠过感情。
她的态度让狱卒感到心满意足,微笑着拉下小窗。
「是的。所以,请你在那之前都要平安无事,我走了。」
「不好意思,再告诉我一件事好吗……这间监狱的上方有什么?」
这次换成修娜尔开口,狱卒显得有点困惑。
「我不能告诉你。怎么了?」
「不,我不是有意逃狱……只是在深夜,我好像会听见天花板另一面传来物体拖动的声响——一定是我的错觉吧,谢谢你。」
「我想应该是错觉。这上面没有老鼠可以溜进去的缝隙,别担心。我还会再来。」
狱卒轻轻点个头,将小窗照原样关好后快步离开。
修娜尔听着脚步声远去,缩在牢房一角。
她用对方送来的毛毯裹住消瘦的身体,静静呼出白雾。牢房内的生活虽然让她有几分憔悴,不过在幽禁初期所受的伤和身体的异状差不多都已痊愈,被剪短的头发也长长了许多。
修娜尔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非常不幸。
她的人生原本就像被囚禁在摩尔根手中,最近在狱卒们亲切的帮助下,她的日子变得轻松不少,即使就此幽禁终生,或许也能死得还算幸福。
明明已想得如此豁达,但一听到班修拉尔的名字……修娜尔的心的确跃动了。
(唉,那位大人是我的希望呀。)
她露出有点自暴自弃的苦笑,将脸埋在膝盖上闭起双眼。
对修娜尔来说,班修拉尔究竟是什么呢?一开始是个不正经的上司,在变成狡猾的情人前,他先成了她的强敌。既然得不到就杀掉他吧!这样一切都会结束——修娜尔曾这么想着和班修拉尔交手,结果反遭到他毫不留情的痛击。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难缠对手!
(……不过,幸好我落败了。失去摩尔根给予的一切后,现在我才能对真正的自由感到安心。班修拉尔大人想必什么都明白吧。)
班修拉尔知道修娜尔的黑暗。
他知道半吊子的拯救对她而言并非救赎,所以才会全力与她战斗吧?战斗之后,他藉由自己获胜的事实,让修娜尔从所有的束缚中获得解放吧?
关于他的回忆让修娜尔不可思议地变得坚强。她之所以能够忍受土牢的折磨,一定也是因为拥有班修拉尔的回忆。
光是这样就够幸福了,万一再见到他那该如何是好?
(我总觉得,那样会幸福得过火。)
修娜尔悄悄睁开眼睛站起身,确认刻在墙上代替日期的凹痕。
每次用餐时就划下凹痕,并在狭窄的牢房里走动一会儿,这是她每天的例行公事。她无法静静待在狭窄的牢房里不动,害身体荒废。
(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起码得保持着能靠自己双脚走出牢房的程度。)
修娜尔不经意地笑了,抱着比平常开朗几分的心情迈开步伐。
她刚开始走动,就听见天花板另一侧从某处传来物体拖动的声响。
修娜尔皱起眉头,搜寻气息。
那股气息非常巨大却立刻消失无踪。这座监狱位于第六层与第五层之间的夹层,专为地位较高的犯人而设。
传来声响的天花板是第六层的地底。那里到底有什么?
***
(一切都开始变动了,卡那齐。)
某人的声音在卡那齐的梦中响起。
那不可思议之声的语气就像在问候别人是否身体不适般温柔,分不出是男是女。
他感到怀念,同时也极度恐惧。
自从东方之战后,卡那齐老是梦见关于这声音的梦,清醒时也会听见幻听。
他不知所措的向梦中之声追问:
(变动是什么意思?世界会、人类会毁灭吗?)
(很难讲。人类或许仅是回归成原有的模样,因为你们原本只是魔物啊。)
(魔物?你在说什么?话说回来,你是谁?)
卡那齐毫不客气地说完后,梦中响起沉稳的笑声。
拥有温柔嗓音的那人独自轻笑后,以清晰的声音说道:
(卡那齐,为什么你不肯杀了我?)
「——!」
胸口的疼痛令他倒抽一口气,从床上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