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一步。
(但是,不能不看。我知道,人在失去的时候,会一样接着一样不断地失去拥有的事物。就算哀求着住手啊、到此为止啊,神也不会回应的。祂会无止境地掠夺下去。)
这时候,半圆形舞台上的灯光亮起。可燃性气体在舞台边缘与上方二点燃火焰,四周变得明亮起来。突然开始演奏的音乐猛然响起,舞台开幕了。
戏码是「短暂的群花之歌」一个无聊的热恋故事。以前修娜尔曾对他提过,她过去虽然讨厌这出歌剧,这几年却变得喜欢起来。
在弦乐器神经质的呻吟声侵袭下,班修拉尔勉强往前迈步,设法走到椅子的位置。血腥味好刺鼻,头好痛,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他伸手抓住椅背。
班修拉尔探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女性。
瘫在椅上的女性躯体有一道呈斜角的深深伤口,半凝固的血滴在那道几乎斩断身躯的伤口上颤动着。她已经彻底断气了。
一旦确认女子死亡后,班修拉尔的脑袋开始恢复正常的运转。
他猛然抽身离开椅子,奔向通往走廊的房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呜哇!」
他才把厚重的门扉打开一条缝,走廊彼端就传来观众发出的悲鸣与类似打斗的声响。可是却没看见随从的身影,这是异常状况。察觉有人过来的班修拉尔反射性地关上门、环顾四周,他没有带武器来,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吗?有了!班修拉尔把放在贵宾席角落,叠着数枚金属盘的沉重时钟拖过来抱在怀里,躲在房门装铰链的那一侧。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出有嘈杂的复数脚步声正朝这里走来。
班修拉尔一边努力让狂跳不已的心脏冷静下来,一边等待着。
几秒钟后,有人粗暴地推开了贵宾席的房门。
躲在门后等那些闯入的暴徒走进来,把最后一人打倒后反过来逃出去这是班修拉尔暗自盘算的计画。但是一看到走进房中的那群人,他不禁张口结舌。他们不是歹徒,而是身穿藏青色军服的巡察厅军人。
(我中了圈套!?)
当班修拉尔因为吃惊而冻结时,走进室内的军人之一发现了他。不妙!他慌忙挥舞手中的时钟,军人试图空手挡下时钟却失败了。时钟击中军人的头侧,令他摇摇晃晃地倒下。
同时间,班修拉尔背后也掀起一阵冷风,一股冲击在后颈进散开来。
另一名军人连刀带鞘殴打了他。
班修拉尔的眼前直冒金星,最后,一切都融化在黑暗之中。
◆
「开始了。」
威尔堤雅公爵摩尔根夏耶的声音令皇帝睁开眼睛。
虽然在北方人种里常见的高鼻梁与单薄嘴唇使他给人冷酷的印象,但这名还不满三十岁的青年皇帝可说是相貌堂堂,他有着彷佛扑了粉的白皙肌肤;淡金色的头发与一身豪华的金线织锦及漆黑毛皮互相辉映;肩
膀宽阔的骨架,看起来虽瘦却不虚弱。
神圣帝国路斯的皇帝希基思姆德,正在结束艾连公国一战凯旋归来的路途中。
艾连是西方诸国的领导国,国王由西方诸位有力的公爵指名选出。对帝国的绝对王政与光魔法教会的秘密主义大为反感的西方诸国,自帝国建立以来就不时与帝国发生冲突。但最近二十年在前代皇帝的融合政策下,两国的关系也趋于平稳。
大家也以为七年前继承皇位的希基思姆德会承袭前代皇帝的政策。但是,这位青年皇帝却在这场多兰平原之战倾尽全力获得胜利。甚至还以魔法技术的力量,将西方屈指可数的商业都市维利罗沙彻底烧毁。
在燃烧殆尽的维利罗沙留下少量驻军后,皇帝本人便迅速回到帝国领地,在帝国贵族的宅邸里休息。
皇帝依然盖着几张毛皮躺在睡椅上,喃喃地开口:
「有些事物因你的言语而死去。那是睡眠与梦,还有永远的可能性诗人耶尔谛斯。」
皇帝说出的诗句,引用自古老的典籍。摩尔根苍老的脸上浮现慈祥的笑容,走到皇帝的枕边跪在地上。
摩尔根虽然是个老妇人,却穿着帝国神圣骑士团亲卫队的军服。房间里除了皇帝与她之外别无他人,极为安静。
「失礼了,因为陛下看来快醒了,臣才会开口打扰。」
「清醒只不过是睡眠的型态之一阿嘉托利阿巴艾夫。长途旅行令我感到疲惫,摩尔根,朕应该已经把帝国托付给你了。胜利的庆祝仪式已经准备完成了吗?」
皇帝再度引用典籍上的词句说道。
摩尔根像个母亲般温柔回答:
「因为这是您第一次参与的大战,想必很疲倦吧?但陛下获得了绝对性的胜利。不论是在魔法上、战略上、还是战术上,都没有人能够胜过我王。胜利的庆祝仪式已准备万全,一切也已经开始运作了。许多应该纳入陛下手中的事物陆续在帝都齐聚一堂,臣是来通报此事的。」
听到摩尔根的话,皇帝缓缓阖上薄薄的眼睑呢喃:
「你错了,摩尔根,帝国里的事物打从一开始就全是朕的。如果在帝都里,那就更是如此了。即使是发生在帝国之外的战争,终究也没有超出书籍记述的范围。这个世界彷佛只不过是朕建造的别墅一样摩尔根,朕还要再睡一会儿,当朕下次醒来时,一切就会真正开始。现在还是保持谨慎的时候。因为一切的开始,都只是缓慢的死刑宣告而已神圣皇帝希基思姆德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