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那齐心中带着直接的感想走向前。
视线顺势扫过室内的天花板,那是非常高的拱顶。朝上开凿的半球形圆顶下吊着几盏照明灯,为议场洒下无数的影子。
天花板上也密集的绘着壁画,不过或许是重新绘制太过麻烦,所以看起来比走廊上的壁画要古老许多。
大致上挖掘成圆形的议场内,充满着让人感觉是自然洞窟的不规则凹凸,沿着这些凹凸设置着大量的座位。卡那齐走向钵状的议场底部,铅色的瞳孔瞪向并排坐着的魔导师。
围着卡那齐而坐的魔导师们,全部大概超过三百人。
许多人都身穿长袍,不过也看得到一些穿着平凡服装的人。年龄和性别各不相同的魔导师们,全都看向卡那齐,不知在小声谈论什么。
吾主,总教主大人。谨遵您的命令,将东方药师卡那齐山水带来了。
库欧利亚高声报告,然后从议场正面凿出的石阶向上走去。平缓的石阶上,设置着两侧设有红色石柱、椅背高耸的御座。
坐在这御座上的,应该就是暗魔法教会最高权力者的总教主吧?黑色的长袍紧裹着教主高壮的身材,脸庞的左半边戴着奇怪的陶瓷面具。
(喂他真的有八十三岁?无论怎么看,最多只有五十岁吧!)
卡那齐还以为会看到瘦骨嶙峋的老人,眼前的人物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昏暗照明之中,老人的脸确实充满了严峻深刻的皱纹。不过,他身上完全没有老人特有的干枯气息。无论是光润的肌肤还是眼神中的光辉,全都充满了生气,就算从长袍外都能看出他强健的体格。
走上石阶的库欧利亚站在身边后,教主对着卡那齐重重开口:
你来了,受诅咒之子、被魔物吞噬的男人,还是说是你吞噬了魔物?
教主的声音粗重低沉,在议场内重重的回荡。说不定议场本身就是具有增幅御座之人说话声音功能,即使如此,他的声音也很有力道。
卡那齐的表情因为教主所言而变得僵硬,他淡淡的回答。
我吞噬了魔物详细的情况应该在之前就提出过报告。
什么,真是不懂比喻的男人。虽说因为是东方民族,所以也没办法。东方民族从森林里学习合理主义,然后和帝国那群人学习魔法。顽固的东方民族会受帝国的支配,果然是因为彼此在性格上相似的关系吧?
看着大大露出笑容的教主,卡那齐挑着一边的眉头。
原来如此!卡那齐故乡所在的东方都市同盟,的确和神圣帝国路斯长期出于友好关系。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帝国希望东方都市同盟能成为盾牌、挡下东方以南的种族,这是世上的常识。
在东方,有着和东方以南居住与白沙海的种族长期斗争的历史。对东方民族而言;东方以南的种族是杀害祖先的宿敌,帝国的人则是跨越尊贵的森林而来的正式客人。东方民族和帝国缔结友好关系,接受定期支付一定的税款,不过却极度厌恶他人将自己居住的土地视为帝国属地。
明明不可能不了解这种事情,教主的发言却莫名充满挑拨。卡那齐勉强压抑怒火反问:
我是为了参加使用比喻的吟诗作对而被叫来的吗?
教主毫不动摇,低沉的声音继续说:
当然不是。我们魔导师,是位于世界知识顶点的人物,所以希望能亲眼见到魔物附体的男人。你,据说在体内养着魔物。有证据吗?
对方这么一问,卡那齐稍稍皱起眉头,伸手拉开左手的手套。然后顺势拉起上衣的袖子,露出大半手臂。
看到象牙色肌肤上盘踞的红色漩涡,魔导师们嘈杂对谈的气氛变了。卡那齐感受着议场中的空气含有兴趣和兴奋的热气,瞥向自己的手腕。
(还在蔓延。)
看得出来身中魔物之毒的证明纹样,覆盖的范围比以前还要宽阔。这事实转化为痛苦,在卡那齐的内脏间翻腾。
能撑到什么时候?
能够自己挥剑,自己行走到什么时候?
很想抓住任何一个人的衣领询问。不过他一直都知道,没人可以回答他。
仿佛是为了缓和潜藏在体内的痛处般,卡那齐缓缓吐了口气,教主询问他:
这就是证据吗?不会是刺青吧?
这绝对是魔物依附的痕迹,已经蔓延到半个身体了。
卡那齐压抑住感情回答,周围的魔导师纷纷提出问题。
这些部位还没有坏死吗?
会发烧吗?有没有其他症状?
还没有转化为魔物的迹象吗?你被诅咒了多长的时间?
受诅咒而死的人会非常痛苦吗?活下来的几率是?
卡那齐不知道该从何回答一齐涌来的问题,只能哑口看着魔导师们。他感到刺人的猛烈视线,无论看向何处都会和魔导师们的视线对上。只不过,没有任何人看着卡那齐本人。
魔导师们想要知道的,只是关于卡那齐身上的魔物。
至于卡那齐身体无论在何时倒下都不奇怪的事,卡那齐畏惧着死亡的事,他们都不在乎。不止如此,聚集在这里的魔导师身上,也完全感受不到常人一定都有的面对魔物的恐惧。
他们只是想知道,并不像感同身受,就和不断对世界提问的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