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述的那些外,这个切面还有一些令人注意的特征——颈部的切面是斜的。脖子后方的那一面留得比较长,而且下方遗留着皮肤屑或肉屑之类的东西,但是切面的另一端却在头部下巴的地方。也就是说,利刃是从后颈切下去,再斜斜的从接近下巴的前颈出来的。更正确的说法是,这是一个斜切面。这样的切面还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利刃切下时,受害者当时是趴俯着的,还有就是当时受害者的姿势应该是有点侧着身体的。另外,这也证明了用来切下人头的凶器,确实是利刃之类的物品。
我问旁边犯罪研究中心的人,是不是可以把脸翻转成正面,他们很冷漠地回答说:“如果你想转过来看就转吧!”他们大概是认为因为下雨的关系,不可能找到多细微的线索,所以就算动了现场也没有什么差别吧!我从口袋里拿出钢笔,用钢笔按着右边脸颊,像是要把破掉的花瓶翻过来一样,把侧着的头转成正面。这个工作相当费力。
失去里面的骨头、呈扁平状的男人的脸,发出“啪”的声音,面向着我。没有骨头的左半边脸的皮肤,像松饼一样平摊着,潮湿而杂乱的头发,就贴在那样的皮肤上面,红色的水从耳朵或鼻孔流出来。
我听到在我的上方的霍华德发出痛苦般的呻吟声。
凹陷的额头里,转瞬间就积满了雨水。眼睛紧闭,脸颊往两侧横向拉开,嘴唇看起来很厚的那张脸,乍看之下会让人以为是一个黑人的脸,其实不然,因为那张脸上的嘴唇,原本应该没有肿成这样。从我的角度看去,嘴巴左边的牙齿还在,右边的牙齿全部不见了,这也是掉下来时的撞击所造成的吧!
因为已经完全失去原来的面貌,所以实在看不出那张脸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愿意去想那个人会是谁,可是我以前确实见过那张脸上的胡子。因为这一点记忆,我只好忍耐着,继续看着那张脸。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因为额头和眼尾都有相当多的皱纹,所以应当有点年纪,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五十岁以上吧?
虽然感觉很恶心,我还是继续注视着那张脸,渐渐的,竟然也觉得习惯起来。对了,眼镜!我突然想到了。让我一时之间想不出这个人是谁的原因,不只是他的脸被摔得变形了,还因为他的脸上少了一付眼镜。如果在那张脸上挂上眼镜,那我应该很快就会想到让我印象深刻的那个男人。脸上带着傲慢的表情、曾经在美琪戏院的制作人室里,只给我五分钟交谈时间的那个男人——潘特罗·桑多利奇。死者不是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6
当我说出死者是大名鼎鼎的戏剧制作人潘特罗·桑多利奇时,霍华德似乎非常意外。他虽然讶异得说不出话,但也表示同意我的看法。因为死者的脸已经完全变形,再加上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一连串让人震惊的发展,所以他好像没有考虑过死者是谁这件事,更没有想到死者会是自己所认识的人。
因为死者是潘特罗,所以有一个问题很自然地浮现出来了。先不管第一个自杀者梅莉莎·贝卡所住的房间的所有人是谁,第二个自杀身亡的伊玛·布隆戴尔所住的公寓的所有人是潘特罗,所以一般人都认为伊玛是潘特罗的情妇。情妇死了,接着潘特罗也死了,这种情况下,似乎有必要重新调查梅莉莎和潘特罗的关系。
霍华德是百老汇的戏迷,潘特罗是他所崇拜的对象,所以对潘特罗的态度一向比较特别。当他知道生活在这栋大楼里的女星之中,有人是潘特罗的情妇,并且也是自己所喜爱的女明星时,他的心情好像很复杂。
潘特罗在这栋高级的大楼里,拥有好几个单位的公寓,并将这些公寓以租借形式,让他认为有前途的女演员住进去。在房子盖好以前,虽然说好每个月都会向她们收房租,但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交易,那就不得而知了。不用八卦杂志的特别报导,一般人都能想像到这是有可能的事情。
百老汇附近逐渐成为巨大的音乐剧中心,那里夜以继日地对全世界唱出甜美的歌声。因为,来自全美国……不,不只美国,从欧洲来的优秀歌手或女明星、绝世美女,以及有才华的音乐家、剧作家等等,纷纷聚集于此。
新兴的曼哈顿戏剧活动,其受欢迎的程度逐渐凌驾早有口碑的伦敦或巴黎,百老汇受到瞩目的情况,与每年都在竞高的摩天楼一样,已经站在商业表演的顶端了。而位于城西的中央公园高塔,是许多活跃于百老汇演艺圈的人的寝室,也就是说有不少百老汇演艺圈的人,是中央公园高塔的住户。潘特罗·桑多利奇在华丽的百老汇世界,是仿佛国王般的人物。
我催促沉默的霍华德,要他带我和约翰到最高楼层的钟楼。要上钟楼,必须使用载货用电梯。在电梯里的时候,我问霍华德,潘特罗是否招人妒嫉?霍华德想了想,只回答我说他和潘特罗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既然是不同世界的人,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确实很难理解,不过,他当然也知道不管是哪一个世界,都少不了互相嫉妒这种事情,所以他对我的问题也只能做出似是而非的回答。至于我,也和潘特罗·桑多利奇处在不同的世界,但我有很多的敌人,这是很容易想像的事情。
三十八楼也和下面的马路一样,已经有犯罪研究中心的人在这里进行调查了。他们拿着手电筒,在空旷的楼层内照来照去。霍华德说,这个地方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潘特罗的尸体还趴在办公桌上,但是没有人在办公桌的周围。我们先靠近办公桌,约翰只看了办公桌上的尸体一眼,就走到时钟钟面的开口处那边。
尸体缺少头部,切面从后颈部的下方开始,斜斜地切到前颈部的上方。有喉咙的前颈部上,还垂挂着像皮肤般的东西。这个切面的状况和马路上的头部切面是吻合的,不过如果试着站在正面看,切面看起来像是平的。因为时钟的长针从上而下,切断了趴着的潘特罗的头,所以这样并没有矛盾之处。在雨水的刷洗下,这个颈部的切面显得很干净。
“霍华德,这是桑多利奇先生的身体吗?”我指着桌上的身体问。
霍华德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点头表示认同。
“你肯定吗?”我再问,他还是只有点头。
“你凭什么肯定他是桑多利奇?”
“穆勒先生,这个很难用言语说明的,你了解吧?这个身体散发的气氛,让我觉得这是桑多利奇先生没错。”他说。
“你常见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