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翁共和国国防部长,摩纳罕·巴哈罗。像那样背负着败战国悲哀的男人,私底下却与旧吉翁公国的人脉有牵连,也在联邦的军需复合体内洒下大钱。对宣导吉翁主义复活的右翼团体也有投资,甚至对共和国军的将兵募集有奖论文。”
“有奖论文?”
“标题是有关安全保障问题云云的,总之就是要过滤出国粹主义者用的选拔考试。然后,把他看上的人分配到重要地点,要是遇到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他的棋子。”
“所谓的必要的时候是?”
“我也没有了解到那么多。他们也不是想跟联邦打上一仗。虽然近来的不景气让激进分子变多了,不过大部份的国民仍然沉浸在终战之后的厌战气氛之中。可是‘带袖的’用来当主力的‘吉拉·祖鲁’,那玩意儿的开发与亚纳海姆电子公司有关。仲介的是旧吉翁尼克(ZEONIC)公司的人脉,其中数人在摩纳罕的自家人把持的公司执勤……这样一来,我们也不能当他们只是在玩游戏而已了。”
用摇控器关掉电视,再次看着桌子另一边的脸孔。如果是寻常的记者一定会被这种内幕钓上,但是凯连笔记都没有做,只是用慎重的表情看着自己。年轻时经历过无数修罗场的人,才会得到这样的冷静吗?凯的脸与在自家所面对过的布莱特·诺亚的脸叠合,罗南将背靠在真皮制的椅背上,开口说出“你的著作我拜读过了”进入正式话题。
“《巨人们的黄昏》、《天国中的地狱》……每一篇的切入点都很独特。自以为反战的报导文章到处都是,不过像你这样踏入战争抑止论的著作却很少。这部分的感性,是白色基地队驾驶员时代所培养出来的吗?”
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战争中,在SIDE7被战火卷入,以避难民众身分被“白色基地”收容的少年,被当作现地征用兵成了刚开发MS的驾驶员。听起来就像战记迷所喜好、有如英雄般的嘉话。不过许多记录书对他的共同见解,是嘴巴很毒的投机主义者。而这样的他在战场上被锻炼,战后受到社会回归计划的援助进了贝尔法斯特大学,专攻新闻学而在通讯社就业,终于成了有名的自由记者这段经过,听说让不少年轻人对他抱着崇拜感与亲近感。
不过,这样的风评,对他本人来说大概只不过是脚镣,从与布莱特谈话的经验里可以想像得到。对一直忍着不作声,注意着自己态度的凯,“可是,有一点我很在意。”罗南发出刺探的声音。
“就是你对吉翁这个存在的立场。对战后的宇宙政策提出质疑,并且揭露压迫宇宙居民实情的你,却对吉翁残党军的活动加以批判……甚至给人有憎恨的印象。特别是对率领新吉翁军的夏亚,你采取彻底的批判立场。站在宇宙居民这一边的记者,对夏亚大多是有一点同情的……”
“基本上会对这类的书加以批评的知识阶层,都是流行反体制的。”
耸耸肩,凯将修长的双腿交叉,继续说道。
“所以写者也会写得好像对吉翁残党有共鸣,这样比较容易被接受。问我不跟他们站在一起,是因为我是与夏亚交战过的白色基地队驾驶员吗?那么答案是有条件的YES。因为我的名字有点名气,所以我可以无视业界惯例去写书。要说我有什么立场的话,那么只有一点,就是媒体不应该当风向鸡。”
“风向鸡……被名为大众的风吹得左右摇摆……吗。”
凯没有回答。压抑住情感的眼神互相对上,罗南判断是时候了,他站起身面向背后的窗户。刚换新的玻璃,淡淡地反射出凯看着自己举动的表情。
“某个政治家,想要做出与安全保障有关,极为重大的内部爆料。你是那个政治家的话会怎么做?”
“会叫来各大媒体的驻派记者,召开记者会,再怎么样,也绝对不会是去找个自由投稿者来讲。”
这声音在牵制的同时,将自己的思绪一刀两断。罗南的嘴角因笑意而扭曲,“可是那政治家,并不信任媒体。”他回答。
“不管说了些什么,在新闻上播放的时间顶多三十秒。就算做成专题报导,等广告一结束开始播体育新闻就没人当一回事了。收视率、点击数、印刷量、广告收入。媒体越肥大,名为大众的风向影响力也越强,并且把多数意见当成正确意见去播放。这一点,自由工作者——”
“也不能像字面上那样地自由。只要牵扯上出版这项经济活动,总会有一些非遵守不可的规矩。”
“我认为我的眼力,还分得出来哪些人是只想赚钱的业界无赖、哪些人不是。如果是无力的理想主义者的确不妙,不过也有照规矩来的同时,也坚守自己原则的顽强专业人士。”
凯沉默无语。没有否定,很好。罗南呼了口气,坐回凯的正对面。
“‘拉普拉斯之盒’这名字你听过吗?”
看得出他一直纹风不动的坚固采访者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动摇的裂痕。放下交叠的腿,凯低声说道:“是有听过传闻……”罗南的视线盯着他不放,追问:“是什么样的传闻呢?”
(插图109)
“有认识的人企划了这东西的专题。出版商也敲定了,第一回的连载登在杂志上,可是就没有第二回了。之后不到一个月,连杂志本身都废刊了,明明印量还不小的。”
“广告收入被切断的话,卖得再好的杂志都没办法对抗。那位同业后来怎样?”
“不干这一行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已经沉在某处海中了,或是变成宇宙垃圾了。又或许被塞了一笔小钱,过着悠闲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毕斯特财团,要消去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
沉默不语的表情,证明了他对笼罩着财团与“盒子”的黑雾,有着最低限度的认知。罗南看向墙上的时钟,“还有三十分钟。”他说道。
“下午三点在议场有表决案,只能跟你讲到那时候。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个话题就交给你了。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并且尽可能传达给更多的人知道。能够做到这点而不让真实被扭曲的,就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