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斯。联邦政府的第一任首相。”罗南开口做了说明,米妮瓦只是一语不发地继续仰望着那幅肖像画。
“那边的则是第三任首相乔治·马瑟纳斯。他是我的曾祖父。在以历史为题材的电影中或著作当中,他都被人昵称为小里卡德就是了。”
微微一笑,罗南用目光为一直排到走廊深处的肖像画做介绍。“第一任的里卡德不幸地遭到暗杀,但马瑟纳斯家的人仍然世世代代都位居于政府的要职。地球联邦政府的历史,也是我们家族的历史。我们家族的宿命,就是要成为国家的栋梁……应该可以这样说。”
话中并无自负或造作,这是阵只将事实陈述出来的声音。阴暗的走廊在这时出现了一阵凉意,米妮瓦甚至看到不会说话的肖像画也因此而发起抖,透过这番话,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这间宅子所散发的威压感究竟源自何方。
体现出联邦的历史,马瑟纳斯家的先祖们在这条时空回廊中排成一列。就是这些人。
这群联邦的守门人正因为自己这个异物的入侵而绷紧了神经。他们从上到下地瞪视着敌对国家所遗忘的遗物,并将近于恶意的波动压迫过来——
“他们就是靠着那种工作,才能够生存到现在。”
利迪开口。米妮瓦回过了神,然后看向他的脸。
“将第一任首相连官邸一起炸掉的凶手,是被指为反对联邦制的分离主义者没错,但事实如何却没有人能知道。也有人说、因为开明且奉行理想主义的首相会碍事,所以政府的保守势力才是最后主使。这和中世纪某个美国总统受到暗杀的理由是一样的。”
仰望肖像画的侧脸透露出一股险恶,作为一族的末裔,同时也是叛逆之子的利迪在时空回廊展现了自己的存在。将闷声噤目的罗南置之一旁,利迪以僵硬的声音继续说道:
(插图091)
“官邸的爆炸恐怖攻击……‘拉普拉斯事件’对于联邦来说,是个将分离主义者一举扫清的好藉口。那时的口号是这么喊的:‘那时口号是这么喊的:‘要记住拉普拉斯的悲剧,别原谅卑劣的恐怖分子’。可悲的分离主义者随后立刻被歼灭,联邦政府也肃清了地球上的纷争。在这段期间,我们马瑟纳斯家又做过什么?我们向暗杀第一任首相的保守势力靠拢,免去了让整个家族被排除掉的危机。在副首相临时就任第二任首相之后,得到国民压倒性支持的小里卡德当选为第三任首相,更把身为杀父仇人的恐怖分子彻底斩草除根。这些都是编造出来的美事,以及编造出来的英雄。往后马瑟纳斯家的这些人则是……”
“你还不住口!”
尖锐的一喝摇撼了时空回廊,也打断利迪跟着要出口的话。肖像画们屏息守候在旁,当他们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末裔时,罗南将冷峻的视线投注到了沉默下来的利迪身上。
“你想说,世界是靠阴谋在运转的是吗?你无聊的书读太多了。政治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是逃走的你不知道的。”
利迪一句话也不说地背向了对方目光,他的脸庞看起来的确只像个顽固的孩子。孩子在和父亲撒娇,然后遭到斥责——现在的状况说不定就是这样。“米妮瓦小姐。”当米妮瓦漫无目标地这么思索时,罗南的目光看向了她。米妮瓦则是略带慌张地回望对方。
“即使详细过程等一下才会聊到,我仍然该对你只身到此的勇气表示敬意。我愿意赌上本身名誉做出最大的努力,绝不让你遭受不当的对待。”
真挚,却又锐利的目光蕴含于罗南双眼,这道目光让米妮瓦受压迫的胸口悸动了起来。“能听到你这样讲,我很高兴。”用着合乎立场的声音回应,米妮瓦脸上露出客套的笑容。
“不幸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期望事情在谈过之后能往积极的方向发展。为此我也会不惜余力地付出。”
米妮瓦一瞬间是想回以笑容,但罗南突然垂下脸,并且别开了视线。“但是,只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先明白。”对方继续说下去的声音,让米妮瓦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即使是联邦政府,也绝不是坚而不摧的磐石。我们马瑟纳斯家的人世世代代都必须守护联邦,并且为其奉献。这与吉翁这个国家体现在你身上是一样的。”
但我们没能做到。罗南的说词中夹有如此的苦闷,划清界线的空虚感使他的胸口冷了下来。“爸爸……”利迪发出犹疑的声音,但罗南不看他的脸,只是将眼光遥遥地投注到排列于阴暗中的肖像画。
“联邦还年轻。出生还未满一百五十年,是个不成熟的国家。没有人来……没有人来守护它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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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在战时,吉翁的占领军都放弃要接收马瑟纳斯家,由此可见,这间办公室多极具历史价值的陈设。办公桌是从上上一代就在用的,与订作的书橱是同一年代的家具,它们都已历经了一个世纪。而在殖民卫星坠落时掉下来的吊灯,也特地找来了制造年份相同的零件来修复,直到现今都还吊在天花板上发着光。
在小孩的眼中,办公室和相连的书斋都像是塞满世界秘密的神秘空间——这个房间的大小是这样的吗?环顾了边长各为七公尺的室内,利迪先是惊讶于室内与记忆中印象的落差,然后才回想起来,自己的确和办公室生疏到这种程度。这个结论让利迪苦笑了出来。
小时候自己曾出入过办公室几次,还坐在父亲膝盖上听着伟大祖先的故事,曾几何时,却变得再也不接近这里了。原因之一是自己长到了不会坐在人家膝上的岁数,而继承下祖父地盘的父亲,也以上议院议员的身分开始奔波繁忙。不过,最大的理由还是父亲分分刻刻都按照行程来动作,把利迪本身和家人的存在都封闭在外的关系。
父亲几乎一整年都是在达卡的议员会馆度过,回到家乡之后又得四处游走,去巩固后援会的人脉、处理陈情、出席接踵而至的派对、或是为游说而旅行。对于投资了各种基金,还必须兼顾家族企业营运的中央议会议员来说,家人不过是帮忙为世间风评做担保的人质而已。父亲之所以会接纳自己与米妮瓦,也只是为了……这么思索之后,利迪发觉白己的脑袋又差点激动起来,他轻轻摇头,甩去了这些无益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