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挺起自己长卧在床的身子。
房里能看见置有药品的盒子、嵌于壁面的九面荧幕。操控台旁则有诊疗桌,堆放着成堆病历表一类的文件。枕边的墙壁上凿穿成像是小型隧道一样的孔穴,应该是电脑断层扫描器之类的。看着神经还没回复灵活的手掌,巴纳吉注意到白己穿的是病患用的睡衣,设法挤出沙哑的声音:“请问……这里是?”穿着白衣的男子继续在病历表上写着些什么,头也不回地回答巴纳吉的疑问:
“这里是‘拟·阿卡马’的医务室……这样讲你能懂吗?总之,就是联邦军战舰里面。”
将病历表往桌上一丢,男子拿着水壶回到巴纳吉身边。由壶内水面的摇晃程度来看,巴纳吉一瞬间想到自己目前是待在低重力环境下。接过水壶的巴纳吉,几乎是一口气就把那壶水给喝完了。
“我拿了你的皮夹来看。你名叫巴纳吉·林克斯,是亚纳海姆工业专科学校的学生,没有错吧?”
再度回到诊疗桌旁的男子,在拉了椅子坐下之后这么问。“是的。”喝了水后稍微可以发得出声音的巴纳吉回答。
“因为当初急着出港,也没那个时间先查殖民卫星的资料库,我就直接问了。你过去有没有其他病史或是对药物过敏的症状?”
“我想没有……这艘战舰,现在正在宇宙中航行吗?”
“对。现在刚好躲在暗礁宙域正中间。别担心,敌人不会那么快就找上门来。”
从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能听出男子对眼前的状况已经习以为常。敌人。在心中反刍着这个与自己无缘的字眼,虽然隐约地体会到危机感,巴纳吉还是露出了半放下心的神色,把视线移到已经空了的水壶。他感觉到水分渗入原本感到干渴的身体,将累积在心里的沉淀物渐渐溶解冲去。为什么会这么渴呢?自己又沉睡了多久呢?什么都想不起来,试着回想的脑袋还是不灵光。虽然记忆中是作了一场非常难过的恶梦,不过现在也只剩下暧昧的印象,正和心里的沉淀物一起渐渐溶去。
或者,说不定现在也还是在作梦。这是自己在亚纳海姆工专宿舍所做的梦。醒来之后要小心地不把拓也吵醒,偷偷出门进行早上的打工——这么说来,不知道布荷公司的人们怎么样了,那有着四片翅膀的MS是从工业区块出现的。要是港口出现灾情的话,那间有着油臭味的办公室应该也……
巴纳吉的心跳开始剧烈加速,太阳穴一带跟着痛了起来。用手一摸,绷带特有的质感传到自己的指尖,让巴纳吉咽了一口气。像是察觉到巴纳吉的状况,男子在没有回头的情况下问了一句:“会痛吗?”“有一点……”巴纳吉回答。“那是你活着的证据,忍一下。”结果得到的是这样冷淡的话语。“因为原本用来固定头盔的扣具直接压迫到了额头。如果没有那个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脖子折断而死掉了喔!”
心跳又一次加速,这次声音大到连外人都能听见。用来固定头盔的扣具——那个像是在头枕上连接了拷问器具的机器。自己的头曾被那东西从左右包夹,然后压迫额头。过去的光景瞬间连结成鲜明的影像,包覆住记忆的薄膜也跟着一口气被撕开。
停不下来的警报声、显示在荧幕上的讯息“NT-D”。接着身体就被快到连眼球都要爆开的加速度给抵住,最后一切的一切都泡到了凝重的液体里头。不管是那架长了四片翅膀的MS,还是那些散发着杀气的自动炮台,所有的东西都被某种黏稠度很高的厚重液体给缠住,让眼前的景物动起来都只能像慢动作播放一样……那之后到底怎么了?
水壶从巴纳吉手中掉落地面,发出清脆一声。没错,自己曾经坐进那个驾驶舱里面。驾驶那架被称作“独角兽”的MS,和“敌人”战斗。奥黛莉、卡帝亚斯、拓也、米寇特。几张脸孔和名字一起在脑海中交错,巴纳吉用手捧住了自己像是快要裂开的头。自动门打开,“打扰了!”随后女性的声音闯入房里。
“哈桑医生,我听说那个孩子已经醒来……”话讲到一半,女性的眼睛正好和抬起头来的巴纳吉对个正着。
“啊,真的耶。”女性原本就已圆滚滚的眼睛,这回睁得更圆了。东洋人种的小巧体型身上,搭配的是灰色的立领军服与白色长裤。外观虽能看出是联邦宇宙军的制服,女性本身的容貌却不像是军人的典型。当巴纳吉认为对方简直像是与自己同年代的少女时,被称为哈桑医生的男子转过了头,用着平板的语气应声:“喔,你来得还真早。”
“他本人是表示,身分证上所记并无虚假。你希望的检查也已经做过了,就这边的设备而言,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清白的。”
做出结语时带着若有所指的眼神,哈桑向女性这么说。女性也回以略带他意的眼神并点头。“检查”这个词所带有的灰暗气氛传达到了巴纳吉心中,不过他没有那个余裕多做深究。“你好。我是美寻·奥伊瓦肯少尉。”将之前若有隐瞒的目光收起,女性带着笑容打招呼,这让巴纳吉眨起了眼睛。
“欢迎来到‘拟·阿卡马’……尽管现在的状况好像不太适合这么说,不过你还好吗?巴纳吉·林克斯小弟。”
“嗯,还好……”
“虽然有很多事想问,首先还是必须要感谢你。多亏有你驾驶钢弹作战,否则我们可能也没办法活到现在。”
“‘钢弹’?”
“就是你所驾驶的机体。没错吧?虽然现在脸已经藏了起来,角也变得只剩一枝而已。”
完全没听懂意思,就连对方在问什么也没办法理解。巴纳吉看向哈桑。他正面朝桌子,那穿着白衣的背部似乎并不打算转过来。“你不记得了吗?”美寻的头稍稍歪向一边,偷瞄起巴纳吉的眼睛。
“我记得自己坐上了MS,也有操纵它的记忆。不过那时满脑子也就只有想让它动起来的想法……”
突然间,像是脉动一般的疼痛从太阳穴冒出。并不是被扣具压迫的痛,而是从内部传出的痛觉——“这孩子不要紧吧?”把脸从伸手摸向绷带的巴纳吉身边移开,美寻不安地问起哈桑。
“这之后还需要问一些对他负担比较重的事情呢!”
“因为受了轻微的脑震荡,这阵子或许还是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