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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挤进身边的女孩看着巴纳吉的眼睛说道。因酒精而湿润的瞳孔,松弛得令人怀疑是不是戳一下就会崩解。想起那坚毅的翡翠色瞳孔,巴纳吉感觉两者不像同样身为人类的眼神,不过他对产生这种感觉的自己感到不愉快而保持沉默。
“你是转学生吧?之前待在哪一座殖民卫星?”
名为艾丝塔的女孩,将戴着手环的手放在巴纳吉的膝上。闻着她那混着披萨味及酒味的气息,巴纳吉对自己说:这就是日常生活。在私立学校有名,这可是好消息啊。适当地搭话,在让学生生活不至于贫乏的程度下与她们来往吧。然后把玩够本的错觉当作宝物,成为数万名阿纳海姆公司的员工之一。这就是你害怕会毁掉的将来。
他想起故乡。走错路的人们,下场就是那样。母亲不是也常常说吗,要他成为了解平凡人生有多么伟大的大人——可是,面对心中不断涌出的话语,巴纳吉反驳了。每当母亲如此教导我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脱节”。就好像被蒙起眼睛,从某些东西旁边被带离。而今天,那蒙眼的布似乎滑开一点。所以他一瞬间看到之前看不到的,不会感觉到“脱节”的世界。在意志坚定的翡翠色瞳孔后,在独角兽的织锦画,以及有独角兽之角的MS身后。
他感到呼吸困难。继续待在这儿会不能呼吸;回去吧。那么,要到哪里才能呼吸?你的栖身之所在哪里?这声音与重低音的节拍混在一起,与女孩尖锐的声音相乘。“不要那么安静,开口说些话嘛。”“啊,你该不会有女朋友?”“真了不起,这么安分啊~”“喂,艾丝塔,他杯子空了,快帮他倒。”……
“别管我!”
窒息的恐惧感,直接转化为高分贝的音量爆发出来。而因为她、同时站起来,正想倒酒的艾丝塔被他顺势撞开,掉落的瓶子击中桌角,碎了一地。加上两位女孩发出的尖叫,周围的目光集中在巴纳吉身上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知道是哪一个傻瓜很好心地关掉了音乐,使得客厅的气氛糟糕到无法挽回。艾丝塔开始撇嘴哭泣,另一个女孩用冷冷地眼神看着巴纳吉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听见别的声音接着冒出来:“那家伙是谁啊?”“感觉真差。”再看到几个男人的眼神变得险恶的巴纳吉,低头看向艾丝塔。他想要向她道歉,不过看到她不去收拾破掉的酒瓶,像小孩子一样哭泣的样子,心中又充满了感到歉意真是愚蠢的想法。随你去哭吧,他想着。
“所以我才说不要叫工专的人来。”
有人这么说着。巴纳吉装作没听到,不过家庭吧台里传出威嚇的声音:“啊?是谁说这句话的!”背对着听到威嚇而起身的女孩子们,拓也从柜台里探出身子瞪着全场。
“喂,巴纳吉!快道歉!”
在越来越险恶的气氛之中米寇特传出人墙叫着。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搞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在意旁人的眼光。听到她的声音,巴纳吉最后的理性也被赶跑,一言不发地离开现场。
“喂,巴纳吉!”拓也叫着自己,不过他无视呼喊离开客厅。米寇特的家在大楼的最上面两层,爬上室内的楼梯就会走到屋顶的庭院上。巴纳吉爬上那楼梯前往屋顶的理由,只是因为楼梯口比玄关近一点。总之他有必要尽早出去外面,替阻塞的肺部送进空气。
大楼是阿纳海姆公司所有的,环绕着支撑人工太阳的柱子根部建造。与直达上空人工太阳的巨大支柱比起来,感觉好象只是根部贴着一点点建筑物,不过建筑的高度有十层高,而且有越往上层离心重力越低的特徵。在客厅所在地的九楼还不感觉不出程度的差异,不过在十楼接近0.9G,到了屋顶重力更低。
先不管低重力可以防止老化、促进健康的说法是不是真的,不过以富裕家庭为销售对象的大楼会以此为基准做间隔。米寇特的家也不例外,在低重力的楼层有寝室与健身房,不过这对喝了酒的那些人来说是最好的游乐场。斜眼看着在健身房大吵大闹的少年们,巴纳吉赶往屋顶。途中,他突然在意起外面的状况,从楼梯间的窗户看向地面。
跟想象的一样,轿车型的高级电动车驻守在大楼的玄关前。有皮质座椅,还有最高级的音响、冰箱,连冰葡萄酒都有的毕斯特财团轿车。把自己从“蜗牛”送到工专之后,就像保镖一样缠着不放,令人讨厌的车。虽然身处低重力,巴纳吉却觉得心情变得沉重,发出“啧”的一声离开了窗边。
理事长指示我们要保护你的安全——坐在轿车上,两名散发出猎犬的精悍与规矩的西装男性,完全不接受其他的逻辑。就算对他们说你们很烦,给我回去,他们没有主人的命令也不会有动作吧。卡帝亚斯?毕斯特,那个权利像空气一样环绕在身上,尊贵的大人。一想到现在还逃不出他的手心,就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巴纳吉三阶当两阶地爬上楼梯。在屋顶的楼梯间拥抱的情侣,仿佛在心里骂他这电灯泡般从他身边经过。
“喔——所以那些人在监视啊。”
米寇特透过楼梯扶手的间隔看着楼下的轿车,以便如此说道。她的背影说着。她虽然了解事情经过了,不过还没有原谅他。巴纳吉把双手插进外套口袋,吐槽道:
“派那么显眼的车来,根本是在找麻烦嘛!”
他嘟着嘴巴说,然后把视线移到耸立在背后的人工太阳支柱。耸立在屋顶的中心,穿过云层直达三公里以上高度的支柱,从途中融入黑暗之中,成为遮住星空的影子。当然,那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在对侧内壁点亮的街灯所造出的星空。
支柱以一定间距设置在内壁的各个地区,支撑着纵贯殖民卫星的人工太阳——不,人工太阳的柱子位于中心轴的无重力带,因此应该说是固定着比较正确。大楼的屋顶像年轮一样绕着根部,每个区域用矮树墙隔开,让所有人能够随自己的意思做分配。以米寇特的家为例,其中一半是泳池、一半是家庭菜园。
在这像是切开的年轮的屋顶一角,米寇特与拓也已经向他问话问了足足有十多分钟。仔细想想这故事有很多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不过面对正在气头上的两人,他没有能力去粉饰内容,巴纳吉只有实话实说。果然心里话说出来会比较好过;面对在派对中途离席来探望他状况的两人,几乎爆发的内心压力也多少沉静下来。想起那位叫艾丝塔的女孩,巴纳吉内心也觉得对她过意不去——结果他的心烦似乎也只有这种程度。这么一想,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突然失去现实感,只剩下穿透掌心的空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