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寂寞吧。明明年纪还这么小,还是想撒娇的时候,真过分啊。”
佣人一边在走廊上走着,一边这样哭着说道。法娜为有人和她一起哭而感到高兴,双手环绕着佣人的脖子呜咽着。然后被抱着回到了寝室的床上。被发现的话肯定要被狠狠地责骂的,佣人一边用玩笑的口吻这样说道,一边就这样坐到了床边的地板上,在法娜睡着之前一直给她讲某个故事。那是以天上三千年历史为题材的故事。法娜在那之前从没听过如那个佣人所说的那么有趣的故事。有无数的英雄和美女登场,彼此憎恶、产生纷争、彼此相爱。在众多的战斗、瞬息万变的军队的移动、交错纷杂的权谋术数中,高尚的人物、卑鄙的人物、善人、恶人、哪边都不着调的人——他们在其中蠢动,有的人得到了荣耀,有的人灭亡了。法娜屏息专心地听着故事,为卑鄙之人的自私行动而愤慨,为高尚之人献身的行为而感动。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要问,佣人会浅显易懂地细心解说。比起总是在意面子的亲生母亲,那个佣人要温柔和善得多。母亲没能给予的爱由佣人代为注入了。法娜不知不觉开始变得期待睡觉的时间了。
没错,就是听了那个故事才会对今天大佐说的话忍无可忍。天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不能将他们归拢为恶,那个佣人教导了她这一观念。
但是故事到中途就断掉了。在某个夜晚之后,她就从宅邸里消失了。因为想要知道故事的后续以及最喜欢的人没有告别就消失了的寂寞,法娜又变回每晚边哭边睡的状况了。后来她从兄长那问到了真相。那个天人佣人每夜在法娜枕边给她讲故事的事传入了父亲的耳中,于是当天她就被解雇了。非常、非常地伤心。她这才明白那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佣人每晚是冒着失去工作的危险来讲故事给自己听的。她和故事中高尚的人一样,不顾自己而为了法娜尽心尽力,法娜因此哭了。不记得那眼泪何时干枯了的。在不再哭泣的同时,也很少涌出强烈的感情了。记忆中自己好像哭得很厉害,说不定那个时候流尽了毕生的眼泪,感情也被削减了。渐渐变得从远处眺望外部的事情,无论被说了什么都毫无愤慨地就这样接受。像小时候那样被用鞭子鞭打手背的事也没有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一定是父母所期望的法娜·德尔·莫拉鲁吧。已经能够将自己当作他人一般来眺望了。
一年前,在被父亲强迫去谢拉·卡迪斯群岛旅行的时候,被在那里逗留的卡鲁罗皇子进行了爱的告白。虽然只是曾经在宫廷晚餐会上见过一面,但是卡鲁罗似乎在那之后就对法娜深深地着迷了,完全不思考除了她以外的事物了。而皇王也对将德尔·莫拉鲁家的千金迎入皇家没有丝毫的犹豫。法娜的父母自然是不用说了,另外不论是元老院议员、还是有势力的诸侯,还有其他关系人员,只要是和宫廷相关的人们的工作都早已经做好了,于是一无所知的法娜就被带到了皇子的面前。因为期望人生能有戏剧性场面的皇子的要求,所以特意前往浪漫的南海乐园进行告白。热情的行动是雷瓦姆人的民族特性,而将这点率先体现出来的就是雷瓦姆皇家的人们。
法娜是不可能拒绝的。即使是在重大的人生分歧点,也看起来像是皇子在向和自己无关的那个谁热情的说话。按照不知道是谁教导的礼法回应的话,记得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表情。皇都艾斯梅拉鲁达也响起了蝉鸣,想要尽早和你相见。等不及半年后的婚礼了——卡鲁罗在昨天的电报上这样写道。自从定下婚约以来,卡鲁罗有事没事就利用军用无线电报送来这样的信。法娜从没将他的信读到最后过。因为过于单方面的强迫,过于甜蜜,读到中途就累了。但是每次明明没有要求他们,文官却会写好回复,然后向法娜要求确认。基本上都是不知羞耻地写些皇子中意的甜言蜜语。不过反正自己也不会打算写的,所以法娜无言地点头表示知道了,文官便将那甜得要化了的文章回信到相隔一万二千公里的本国。如果暗号电报被天上的谍报部解读出来的话,卡鲁罗和法娜就会在他国成为永远的笑柄。
法娜带着深入骨髓的达观眺望着窗外朦胧的月亮。圣·马鲁缇利亚接下来要迎来夏天。宁静的夜晚,偶尔听到的微弱虫声更是增添了宁静。不对——还混杂着不是虫声的奇怪的东西。突然直觉如此告诉她,于是她将额头贴在玻璃上。法娜的视力很好,虽然现在还看不见,但是能够知道有不寻常的东西混进了满天星空之下。更仔细凝神看去,有几个黑点在朝着这边飞来。
——战斗机?
反射着月光的什么东西在低空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接近。利奥·德·埃斯特的周边都由德尔·莫拉鲁空艇骑士团在经常戒备。没有野蛮人的飞行机械能够进入的间隙——法娜的父亲迪艾格公爵总是骄傲地这样说道。那句话现在在眼前被打破了。宅邸里的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很少听见的螺旋桨的驱动。在清扫庭院的佣人们三三两两地快步跑向有良好眺望作用的草坪。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出现了有着比那更暗颜色的漆黑机影。那个形状是未知的东西,明显不是德尔·莫拉鲁空艇骑士团。双翼弯曲着,前方没有螺旋桨翼,让人觉得很像蚊子。三架飞机组成三角形为一组,在那正下方有四架飞机组成菱形为一组,全部共七架。在下一个瞬间,那四架飞机放开了机身下面抱着的泪滴形的物体。那四架飞机鸣响了尾部的螺旋桨,露出机腹让窗边的法娜看到然后带着轰响声飞过宅邸的屋顶。另一方面,在空中斜向滑行的四颗泪滴像是被线拉着一般滑向宅邸东面的翼屋。在那里的是——迪艾格公爵的寝室。
“父亲大人!”
法娜的呼喊和四发炸弹击中东翼屋的轰响声同时响起。接着与红莲的火焰一起,漆黑的尘垢从宅邸的破碎口涌出来,高高地升到空中。
让膝盖都要崩溃的震动甚至传到了在西翼屋三楼法娜的脚下。可以感受到建筑物在嘎吱嘎吱作响,东翼屋在一瞬间化为了沸腾的地狱之灶。破损的地方建材被吹飞露出了粗粗的木框,从那里喷出来的火焰闪烁着将夜空染成火红。在庭院的佣人们发出了惊叫声。展开双翼怀抱正面玄关的德尔·莫拉鲁宅邸,其中一翼已经凄惨地剥落了。
“大小姐,请快逃跑。敌袭,是敌袭。”
用橡树做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与弥漫的煤烟一起,一名管家完全没有了平时一本正经的态度跑进了室内。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他……”
他抱住了张皇失措的法娜。
“失礼了。”
管家抱着法娜跳向旁边。紧接着,可怕的螺旋桨的声音冲击着玻璃窗。跟在后三架飞机在飞过的同时对宅邸内进行枪击。伴随着雷鸣般的发射音,几千颗机枪弹毫不吝惜地一点都不客气地射了出来。侧壁的鹅卵石被削平,花岗岩雕刻的头部被打飞,被击中的床喷出了羽毛,放在书架上的珍贵的藏书被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