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关大厅里模仿着布满星星的夜空。仰视的话,可以看到被通过侧壁上升的数十根支柱支撑着的被涂成蓝色的高高的圆顶棚。那里散布着天使的雕刻和金银工艺的星星,接受着配置在下方地板上的几十个烛台的灯火的照耀,非常不可思议地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在群聚着飞舞。在并列的管家们的默礼和过剩的内部装潢的迎接下在走廊上前进。侧壁上是有名的绘画队列、纯金的烛台,在高高的顶棚上是螺钿的嵌木工艺。复杂的线状要素装饰性地溶入到从支柱到顶棚的力学性的倾斜中。令人目眩的奢侈的洪水。绘画和建筑和雕刻的完美融合。在前进的过程中纷飞的色彩使得来访者的感觉麻痹了,穿过走廊的时候无意识间就被印上了对德尔·莫拉鲁家敬畏的念头。笔直地朝向前方,向着藏书室走去,教师在背后说道。

  “在吃饭的时间之前请您读书。请精读佩德罗·希梅内斯所著的一系列经济著作,时间是一小时。我会针对内容在饭后提问的。没问题吧?”

  “是。”

  “结束后是前几天不及格的钢琴课的继续。在合格后就解决剩余的诗作的作业。然后沐浴,就寝预定是晚上十一点。”

  “是。”

  “很好,很坦率。”

  “是。”

  法娜的回答不带一丝情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通常会对不讲理的束缚表现出愤怒和反抗、悲叹和自我怜悯,但是法娜的话这种低下的感情已经从心里清楚干脆地完全剥落了。虽然这让她变得好对待了,但同时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非常漠不关心地执行被交代的事情。这不就完全成了自动人偶了吗。因为从童年时代起就在重度的监视下生活,说不定因此对于压迫要比普通人要有耐性。就像深海的鱼将水压当作理所当然一般生活着一样,对法娜来说束缚和压迫也像适应了水压一般的东西吗。虽然外表是勾魂般的美丽,但是内心说不定像是居住在深海的生物一般被压扁成可怜不好看的样子。是个从各种意义都超脱定型的学生。家庭教师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打开了藏书室的门。

  把全部日课顺利地结束掉后,法娜在丝绸的卧室更衣然后躺到床上去。女佣们将法娜脱下来的衣物抱在胸前离开了房间。宽广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没有丝毫间隙的用鹅卵石堆积而成的侧壁,并列在墙边的日用器具品们在黑暗中发出黯淡的光泽。被框架切取下来的月光通过弓形的大窗照射进房间里,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伴随着微弱的震动声搅动着温温的空气。床上有华盖,仿佛吹一口气就会全体轻飘飘地上升的薄绢从那里向着四方铺展开去。

  现在是法娜唯一独处的时间。没有闭上眼睛,将床单盖在胸前,凝视着华盖的工艺。群舞的天使们的雕刻和在群星的间隙间奔跑的天马的绘画相重叠。似乎是著名的艺术家的作品,不过用于在睡觉的时候看那也太奢侈了。法娜从床上下来,穿上软绵绵的拖鞋,走到窗边。将额头贴在玻璃上仰视着夜空。银白色的月光照射到法娜的身上,沿着放下来的银发表面流下来。

  宅邸外面的竹林里刮着夜风。朦胧的满月就在那上面。竹林的对面是大海。

  ——好想游泳。

  法娜心里想着这样的事。今天在去游园会的途中,在马车的窗外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提前享受海水浴的人们的笑容。大家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今天一天的回忆就只有这些而已。在明天到来后一定会忘记的吧。然后眼前又流淌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将现实当作歌剧来眺望的呢,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在活到现在的十七年里,在某个时候察觉到眼前的现实和自己的意志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在小的时候和母亲以及两位兄长一起去了动物园。那里有很多珍奇的动物,其中法娜特别喜欢小象,心想如果能一直和那孩子玩就好了,于是抬头看着母亲说道:“我长大了想在动物园工作。”顿时母亲的表情变得非常可怕,两位兄长咯咯地嘲笑着法娜。自己是无法在动物园工作的。这个事实不知何时起记在心里了。

  ——法娜·德尔·莫拉鲁是作为给男性的呈献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在生下来的瞬间就这样决定了。与自己的意志无关,这是决定事项。自己是献礼这个大前提不知不觉间在意识的深处紧紧地扎根与自己一体化了。恐怕是父母周到的准备和消耗的大量家庭教师将这种事作为自然的事让幼小的自己理解的吧。通常的话会产生人性的纠纷,但是她从懂事的时候起就毫无不协调地接受了作为献礼的自己。

  “我是物品。”

  眺望着窗外银白色的月亮,法娜这样嘟囔着。什么也不觉得。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接着在内心深处嘟囔着。

  ——我是物品。

  没错,因为是物品所以是不会为人类的感情而烦恼的。一点都不觉悲伤。不知不觉间世界存在于透明玻璃的对面了。就算伸出手去,因为坚硬厚实的玻璃的妨碍,什么也抓不到。过了不久也不再伸出手去,于是现在的自己的成型了。

  但是有时会产生强烈的情感。是的,今天在游园会听那长着胡须的壮年男性多明戈大佐说话的时候久违的感到了愤怒。不禁将手伸到玻璃的对面。结果得到的是窘迫的沉默和家庭教师的说教,但是她并不后悔。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替天人说话的呢。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时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一名让人怀念的天人的脸。是名麻子脸干瘦的虽然不好看但是却心地善良的中年女性。那是对年幼时的法娜很亲切的佣人的脸。已经忘了是在几岁的时候,那是自己第一次独自一人在自己房间睡的夜晚的事。躺在床上关掉灯光后,放在宽敞的房间的日用器具品和天花板上的装饰显得很可怕,年幼的法娜马上就开始哭泣了。但是不管再怎么哭了没有人来,法娜下了床紧紧咬住床单,溜出房间在走廊上转来转去。

  其实本来是想去母亲的寝室的,但是她知道如果那样做的话母亲会非常严厉地冲自己发火。如果去兄长他们的寝室的话,第二天早上就会被告发,照样会被怒斥。父亲的寝室则是恐怖的连接近都不敢,最害怕对教育最热心的父亲。宅邸明明如此宽广,却没有任何可去的。法娜一边哭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走着,结果被天人的佣人发现了。

  “啊呀,大小姐,擅自从房间里跑出来可是不行的啊。又会被老爷狠狠地怒骂一顿的。”

  佣人用带有口音的雷瓦姆语这样说道。在法娜告诉她自己很害怕后,那个不好看的中年佣人默默地将她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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