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看清楚一点,都肿了一个大包勒!」
看来这家伙就是刚才被我扔酒瓶的人。他对准我的侧腹部狠狠踹了一脚,接着又抬高下颚继续说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应该是『怒达心头』吧?啊?你给我复诵一遍,蠢蛋!」
「……是『怒发心头』才对,笨蛋。」
心头就是心中的意思。愤怒这种情绪应该是从心中「发生」的才对。
「犯这种错很离谱。不要为了想耍帅就用这种很难的成语好不好。」
「……是吗?原来你这么想上西天啊。」
用错成语的少年眼角忿忿地抽动着,再度狠狠踹了我的胸口一下。我厌觉身体就好像因失速而坠地的飞机,但心却在一旁对此无动于衷。
「难道这小子是被虐待狂……啊?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在我的视野角落里,用错成语的少年正从地面拾起某样东西。那玩意在水银灯的照耀下发出赤红色的光芒,这让我顿时睁大了眼。
「女人用的发夹?哈哈,这家伙也有马子喔?难怪会想逞英雄,跑出来救那只臭猫。」
少年们喀喀喀地讪笑着。
「既然是这家伙的马子,想必是个又丑又肥的无聊女人吧。」
误用成语的少年将红花发夹扔回地面,高高抬起脚,准备将发夹踩烂。不过,他最后并没有踩下来,因为在他还没嘲讽完之前,我便已爬起身,使劲用头将对方撞飞。
「什么?」
我缩着身子将发夹保护在怀里。下一秒钟,如狂风暴雨般的践踏又重新袭击我的背部。
「竟然还手!」
「垃圾也敢这么嚣张!」
少年们一边口出秽言一边围殴我。
我默默地忍耐着。发夹此刻已经被我的手掌心护住。我就像一只乌龟般难堪地倒卧在地面上,背部缩起犹如龟甲的部分则不断承受少年们的攻击。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
明明已经放弃一切了。明明已经决定就算天塌下来都不关我的事。选择流浪、烦恼、过日子——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理睬,但为什么我要为了一只猫而沦落这种下场?又为了一根便宜的发夹……
「对喔,我明白了,这小子想以『少年A』的身份登上明天报纸社会版头条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帮他这个忙!」
少年其中之一似乎举起了一把致命性的武器。可能是球棒或木刀之类的玩意吧,因为我听见类似的挥舞声。
我咬紧牙关用力闭着眼睛。
「……」
然而,过了许久我依然没感受到那股致命性的冲击。我微微睁开眼、抬起头,一幅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光景出现在面前。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傻瓜。」
沙姬部岬学姐正扭着误用成语少年的手腕,以锐利的猫眼俯瞰着我。
3
不知何时天空又下起了雨。但与其说这些从天而降的东西是水滴,不如说更接近结冻的霰吧。冰冷的半固状物体正无情地打在满是伤痕的我身上。
「傻瓜,笨蛋,大傻瓜。」
沙姬部学姐不断重复地骂着我。
她生着形状姣好而锐利的猫眼、一头干净利落的茶发,此外还加上豪迈不羁的说话方式及中性打扮——这就是我过往认识的沙姬部岬学姐特征。不过,眼前的这位少女……
「……竟然穿女装……」
原本狂野而不拘小节的发型如今已梳理得整整齐齐,即便在公园劣质的水银灯照射下也发出艳丽的光辉。以前她总是穿着一袭陈旧的衬衫与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但现在却换上了质地良好的白色大衣与格子裙(裙子?)。至于她此刻踩在脚底下的,则是一双貌似纯手工订制的合脚长靴。整体来说,她今天的装扮十分有女人味。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喔。」
学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以跟往日没啥太大改变的锐利眼神瞪着我。
我也觉得我刚才的反应很夸张,不过那也是莫可奈何的。因为我根本没料到沙姬部学姐会出现在这,而且还穿着完全像个普通女孩的衣服,一瞬间思考回路很自然就因此打结。
「好痛痛痛痛痛!放、放开我,混帐!」
被学姐扭着手腕的少年喊道,但那只被扭的手依然抓着金属球棒不放。
「……谁是混帐,你这个低能儿!」
学姐大喝一声,那名少年就被——扔上天了。我与浮在半空中的他短暂四目交会,对方似乎还没察觉出自己已经双脚离地。接着,沙姬部学姐直接对准他的背部就是一拳,不用说,少年只能翻白眼晕倒在地上。
「……咦?」
剩下的少年之一此时发出可笑的诧异,唯一一名少女则百般无聊地哼了一声。连非常清楚学姐厉害之处的我都大感震惊了,在场的其它人更不用说。乍看下楚楚可怜——恐怖的是穿上这套衣服后,更像哪家千金小姐——的少女,竟能将一名男子高中生直接扔出去。那些家伙的眼神中对此充满了惊惧与不信,但毫无疑问的,这并非只是一场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