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现代的何蒙库鲁兹吧。」(译注:Homunculus。传说中欧洲中古时代炼金术师创造出的人工生命体。)
他说道。
「……」
我哑口无言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少年的脸,想找出一个礼拜前那位负责当白兔的少女,与这位五宫酷似到恐怖的少年到底有什么相异之处。(译注:WhiteC Rabbit。艾丽斯梦游仙境中引爱丽丝入神奇国度的角色。)
「直到约两年前我才知道自己出生的真相。姐姐与我都从小在富裕的环境中长大,母亲也毫无保留地爱着我们,所以我从来不把这件事当作什么耻辱。我甚至还找姐姐讨论,决定谁才是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听起来很温馨吧?况且得知这件事以后,还让我们觉得自己是上天特别选中的对象,足以向他人炫惧。对于心灵能相联系、互通的我们来说,这种奇妙的能力更让我们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
「心灵相联系?」
「是啊,没错。我跟姐姐的心灵能够互通,思考与情感也能轻易地共享。这或许可称得上是一种性能稍差的心电感应吧。可能是由于我们是复制体,或是被植入了其它因子所致,真正的成因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从有记忆起就一直是这样了。用餐的时候我们能在心中讨论美味或难吃。晚上睡觉时也会梦见相同的情节。为了确认我们的心是否相联系,我们还会交替玩着捉迷藏之类的游戏。就连之前要破坏你跟西周澪的感情,也是利用这种能力来掌握时机的。」
「……咦?」
「不然的话,我们就无法在你跟她身处同一间咖啡厅的情况下,躲过她对你的注意力,偷偷把你带出去了。」
「所、所以说……」
我一边颤抖,一边对残缺的最后一块拼图进行确认。
「我跟澪之所以会吵架——还有我之所以会死——」
「应该可以算是我跟姐姐促成的吧。」
噗滋——我感觉自己已然崩溃的思考回路被切断了。当下一秒钟我回过神时,我已经揪起了葛峰昂的衣领。
「你痛苦吗?」
葛峰昂问道。
「你难过吗?」
他完全无视我的粗暴举止,继续淡淡地问着。
「你憎恨我们吗?」
在这种近距离下他回望我的眼神中,依然找不出半点痛苦或悲伤的成分。
「我可以想象你目前的内心处境。你已经彻底被搞迷糊了。有太多太多情绪胡乱地混杂在一起,让你无力将它们一一分类。举目四望,你找不着半根浮木,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虚无飘渺……不……」
他露出浅浅的一笑。那就像颜面神经与肌肉已经切断了连结一样,是一种极端不调和的笑容。
「至少你已经察觉出一件事,你发现自己就跟海边的沙堡一样脆弱。只要稍微移开视线,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崩溃。你俯瞰着这座被海浪摧毁的城堡,觉得这辈子拼命建立的自我,简直就是个无聊透顶的存在……」
——咻。
我把揪住昂的手放开了,那就好像不小心摸到干烧的水壶时,反射性地将手缩回去一样。我感觉背部的寒毛直竖,但相对地,手掌心却渗出了讨厌的汗水。
太恐怖了。
这位年纪跟我差不多、正坐在我面前的少年,刚才说出口的那番话已大大地吓住了我。
我开始畏惧葛峰昂。
他那双眼睛——正直直盯着我——尽管有色彩鲜明的虹膜,眼球底下却沉淀着浓密厚重的黑暗。而那层黑暗,还牢牢地捕捉了我的身影。
我已经习惯这种人缺乏情感的透明眼珠了,然而,葛峰昂的眸子却又与那种透明刚好成对比。他的眼珠很接近普通人,拥有普通人会显现的目的与欲望。但他的目的呢?到底是什么?
倒映在他眼球上的我,现在已经快被拉入深不见底的黑色沼澪中。
「我姐姐刚再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当时陷入极端的混乱。你因为出事时几乎是立即死亡,所以没留下什么痛苦的记忆。太幸运了,这种死法真的是非常愉快啊。不过……我姐姐就不同了,她可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死去。」
——为什么他会拥有如此的眼神、如此的表情?
昂完全不理会心中天人交战的我,以淡淡的笑容继续述说道:
「在森林中迷路的经验,想必很寂寞吧。那种寂寞简直要让你怀疑,自己是否会孤独地死在这里。不过,你真的能理解死在森林中的寂寞吗?想象看看自己被打了麻醉药以后,肚子被掀开,亲眼看着乌鸦啃食自己身体的感觉吧?是自己的内脏被逐渐掏空喔?虽然感觉快要发狂了,但却缺乏作为疯狂导火线的『疼痛感』。身处幽暗又危机四伏的森林中,缓缓死去时的感觉,以及临死前那种绝望的寂寞,你真的有办法想象吗?」
——你有在森林里迷过路吗?
我回想起圣曾对我投出的这个质问。
「那种感觉同时传达到我心中。自己原本激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地失去温度……我到现在依然无法忘怀。看不见的手从自己的肋骨缝隙间插入,在胸腔内挖出一个无底深渊。而在这个无底洞之上,我的心脏危如累卵地垂挂着。从无底洞吹上来的冷风,从心脏开始冻结了我的身体。为了避免连我的心都一起沉入『死亡深渊』中,我拼命关闭自己的心。如果再继续跟她『联系』下去,恐怕在肉体之前,我的精神也会先难逃一死吧。
不过,我最后还是凭借着仅存的一点『联系』找到姐姐了……看见她的尸体后,我马上按住自己的腹部。因为有一个长相跟自己几乎完全一样的人,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