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脚步也被死死钉牢在地板上。圣以优雅的姿势慢慢向我接近,甚至连我的目光都被她俘虏了。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我最担忧的一点。
「你想知道理由吧?」
葛峰圣以确认的口吻再度向我问道。
Inter Cut
幽暗漆黑的森林。
树木朝四面八方延伸的枝叶遮天蔽日,散发出一种代表生命的浓密沉郁。群树将这种活生生的幽暗挽留在从自己躯干长出的无数根手臂间。些许沾染了尘埃的月光从森林的缝隙洒下,看起来比树木制造的更加地冷冽、无机。
「——哈啊、哈——哈啊……」
在宛如螺旋般扭曲的树丛问,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着。黑色的长发随之激烈摇曳,但她依旧心无旁骛地继续向前冲刺。
一名少年的背影轮廓缓缓出现在她面前。他穿着标准的学生制服,看起来一点也不匆忙,只是以普通的步调走着。然而,她与少年之间的距离,却不知为何持续被拉开。
「——等一等!」
她使劲伸出手,想碰触轮廓若隐若现的少年背部。她拼命吼叫、疯狂追逐。
——叽哩——
忽然,她停下脚步,但身体并没有因此向前倾倒。那是因为有股力量抓住了她的左手臂,把前进的惯性被抵消了。她忍不住膝盖跪地,以右手支撑着身体的平衡。而就在同时,少年的背影也与她渐行渐远。
她想确认是什么东西束缚了自己的左手。当她将目光转向手臂时,原本紧绷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
她脸上写着惊愕,以及恐惧。
有好几条、好几层丝线绑住了她的左手。在森林的幽暗下,丝线发出硬质的冰冷光芒,暗示其牢不可破。
她不清楚丝线的另一头连接于何方,只知道朝向森林深处的一片漆黑延伸而去。不过丝线的这一边,的确无可质疑地紧紧缠住了她。
这条丝开始嵌入她手上的伤口。从她左手臂上流出的鲜血,将线给染红。打结的地方既坚固又难以拔除,终于,她无法分辨自己手上的到底是伤疤还是纠缠在一起的红线。
「啊、啊啊……」
她左手上的旧伤一道也不剩地被重新撕裂了。鲜血顺着滴落地面,又或许丝线已经变成鲜血的一部分了。
丝线唐突地开始震动。
「啊!」
感觉身体好像要被切断——对她来说再熟悉也不过——的疼痛,以左手为起点向四周侵蚀。她咬牙切齿地发出悲鸣,还为了将痛觉阻断,用力拧着自己的左肩头。
——这不是你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吗?
紧绷的丝线持续震动着,发出类似以爪子直接搔刮心脏的危险声响。在强烈痛觉的拍打下,她一边颤抖、一边努力睁开一只眼朝后窥望。
——你所一直追求的,不就是这种疼痛吗?
……滋噜……
随着一声宛如锐利爪子划破空气的刺耳噪音,从丝线延伸方向集中而去的幽暗空隙里,有什么生物正发出在地面拖行的滋噜滋噜的蠢动声。
终于,一名面貌稚嫩尚存、约略中学生年纪的少女从黑暗的帘幕中浮现身影。她的五官形状精致、皮肤柔嫩,美丽的轮廓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戳几下。不过,与少女楚楚可怜的外表恰好相反,从她那修剪得半短的黑发缝隙间露出的那对细长双眼,就跟超市里卖的鱼一样毫无生气。少女就如同作工精巧的人偶,只有从眼珠才能判断出她是一具缺乏生命力的残骸。
认出少女的她不断向后退,想要躲避少女的逼近。然而,无数条丝线已经牢牢缠住她左手上的伤,纵横交错地固定住。她就像一只被囚禁在蜘蛛网上的蝴蝶,连半点动作都不被允许。
——以前你不是都靠疼痛拯救自己吗?
少女再度向前踏出一步。混杂着尘埃的淡淡月光,微微照亮了少女身上深蓝色的套装式制服上衣。少女以优雅的动作举起右手。她那白色指尖连接着被拉得紧紧的丝线。而与她刚才的优雅动作恰好成对比,此刻少女毫不留情地以指甲用力弹着丝线。
「唔——」
丝线似乎具有惊人的腐蚀力,一种宛如骨髓被锥子钻入的疼痛在她四肢来回肆虐。她还来不及将身体缩成一团忍耐,就已经先忍不住反仰背部,发出泣不成声的悲鸣。然而,就算发出惨叫声也无法对抗这种锥心刺骨之痛,因为丝线能直接在负责痛觉的神经上施加压力。
——这就是跟男人缔结羁绊的下场。看来你的羞耻心还不够呢。
滋噜……滋哩……滋喳……
少女每踏出一步,都发出类似水生爬虫类于地面爬行的骇人声响。少女到底是拖着什么东西走路呢?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无暇去确认那个东西的真实面目。
「……我、我——」
——因为他救过你,所以你也想拯救他吧。
她抬起头,身边又出现了另一名伫立的少女。这一位约是高中生的年纪,身材高挑,不过从身上所著的打扮与服装判断,依旧可窥见女性特有的体态。少女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在微风中轻飘飘地飞舞。由于少女正好背对着月光朝下俯瞰她,所以她无法辨识出少女的脸形与长相。
不过,她根本不需要以眼睛确认;她知道这名少女的面容。
——与他在一起的喜悦、悲伤,以及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