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星光都漉蔽住的森林里,瑟缩地呆站着的那段记忆。因为都看不见造林的杉树了,所以大概真的跑到森林的深处了吧。
「那个时候的感觉——很难形容。虽然也有觉得不安、害怕,还有恐惧——不过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一种『寂寞』的感觉吧。」
那是个真切感受到没有比孤独更让人恐惧的瞬间。其实我并没有真的迷路太久,在一夜彷徨无措之后,当我对着祖父、祖母和良雨哭哭啼啼的时候,那种『寂寞感』依然残留在我的心头。
——仔细想一想,那时的经验或许就是造成我感到违和的主因吧。
「……」
圣专注地观察着说话的我。她去除了不必要的表情,只有用眼瞳追逐着我每一个动作。就连加点的咖啡欧蕾送上来时,她的嘴和手也动都没动。
「……你看过自己睡觉时的样子吗?」
当我说完以后,她缓缓地问着我。
「有被录过酣声吗?就是被录下梦话,事后被逼问的经验?」
「……只有一次,有一次妹妹恶作剧录下我的梦话。我根本不记得,完全没有现实的感觉。」
「我死而复生时的感觉,就跟那个一样。」
「……」
「我没有感觉到自己曾经死过的真实感,一点也没有。只意识到疼痛还有流血,等醒来以后时间就这么过了。只有这样。等我醒了以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时间过去了。我一开始觉得很奇怪,自己的身体怎么一点伤也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真的很奇怪。当我开始这么想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来了,他给我看了照片,就是尸体的照片。好像是恶劣的玩笑一样,那个照片中的尸体,脸竟然跟我一样。虽然我笑着不当一回事,不过总觉得很不安,因为我的身体明明一点变化都没有,可是只有周围的时间在流逝。」
终于,表情又回到了她的脸上。轻轻的微笑,那是她基本的表情,只是本质稍稍地改变了。至少她露出了这样的感觉。
「只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又更加深了违和感。违和感形成了不安,不安变成苦恼。然后到了最后——我注意到了。我所想的『我』,究竟又是什么。」
或者可以说宛如一个迷路中的小孩,故意拼命忍住不哭,想要挤出笑容可是却失败了的样子。她现在看起来就像这种表情。或许也是仰天苦笑,叹着:『唉呀呀』的那种表情。
圣只喝了一口刚送上来,另外加点的咖啡欧蕾,这次她什么东西都没加。「啊啊——」接着呼出一口无所谓的叹息。
「光看这些的话,其实只不过是认同延缓者特有的烦恼罢了。『我是什么』根本就是老掉牙的玩笑而已。但是只要思考过一次,就没办法停止。即使知道它根本没结论、没建设性、无意义,也没有用,懂吗?」
(译注:年轻人正在找寻自我定位的阶段,他们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到焦虑,又对开放的各种可能充满期待。)
「……」
我什么都没说,或许是,说不出口也说不定。
我到目前为止,好像一直为『自我认定』这种模糊不清的概念而烦扰。常常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一致性,因此她的话让我觉得非常感同身受。
可是,当然我还是无法轻松地说出:「你的心情我明白」这种话。那样太过于傲慢了。内心清楚地了解到连自己都弄不懂自己的我,又怎么能说出那种没有根据的话?
「……那个,和也……」
放空中的我被一声充满叹息的叫唤给唤回现实。我面前的葛峰圣,看起来有点困倦似地眯着眼睛,单边嘴唇微微扬起,正噙着一抹难丛言喻的笑容注视着我。
「你,要不要抱抱我呢?」
「——什么?」
是我还不习惯这个现实吗,怎么觉得好像听到很奇怪的话。
「我是说,要不要抱抱我?干脆就等一下吧。啊,没关系的。我口风很紧,绝对不会跟澪同学说的喔?」
「……」
这次换我傻眼了。而向我提出这个惊人提案的那个人,依然若无其事地望着我。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我真的没有魅力吗?」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而她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追问着我。本来应该正在讨论的严肃话题,突然之间怎么变得这么诡异,让我陷入一片混乱。
「呃,我觉得你很有魅力,可是跟这个没关系吧?而且,这种事情,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
「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可是我也是第一次说这种事啊。」
「呃……我是说……」
「参考你们两个,然后作一个了结,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找回自己的步调而感到很满足,她的脸上又再次浮现出恶作剧的笑容。她伸出手,用食指朝着正手足无措的我的胸口,敲了敲。
「澪同学想找出从自我当中发现的妥协点。而我也还无法在自我之中得到一个了断。所以才会想,如果能够被你抱过的话,或许就能知道了。」
「这太乱来了,而且也不可能。而且跟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咦?我对你可是颇有好感的喔!」
「——」
我的嘴一开一合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呼出一口气。混乱地想要喝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