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停了下来,看着那幅画。
这幅画的题名是『某处的梦』,并不是像刚才看的那么大的画,大概是给幼儿园小朋友涂鸦用的那种普通画纸的大小。与目前为止看到的画相比,比较容易懂,甚至可以说是单调的水彩画。使用的色彩也只有简单的白色、蓝色和绿色而已。
晴朗无云的蓝天下,是一望无尽的草原,一直连接到地平线的彼端,但却没有一条确实的地平线。绿的彼端与蓝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片浑沌不清的白,空间与地面都不存在于其中,两种相异的概念交叠在融合的地方。
——不,也许是相反的。
也许是从浑沌白色的景象开始延伸出天空和大地也说不定。从暧昧狭窄的地平线开始,迅速地转为绿意与草地,草地再变化成蓝天,渐渐增强了现实的感觉。
到底是从彼端开始,还是到彼端结束?蓝天与草地这种具体的对比更衍生出彼端与近端的抽象对比。
「真是一幅清爽的画。」
与目前为止看过的画相比,反而有种过度清楚的感觉。我对巴这么说着,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幅画。甚至连呼吸都忘记,只是深深地被『某处的梦』给迷惑着。
「——巴?」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唤着她,她的身体却虚晃了一下。
「巴?」
我慌张地伸手撑住她的背,巴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
「……不要紧,只是突然眼前有点晕……」
正如她所言,巴闭起眼按着头,靠我的手撑着才站得起来,不过光是站着就显得很吃力的样子。感觉与其说她是晕眩,不如说是头部剧烈地疼痛。由于附近就有休息的空间,我立刻架起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那里走去,小心地让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真的不要紧吗?」
我问道,巴瞇起眼微笑地说:
「……看了太多奇妙的作品,或许脑袋产生了混乱也说不定吧。」
「那休息一下好了,要喝点东西吗?」
「……嗯,麻烦你了。」
这个休息区应该没关系吧,可惜我没带饮料进来。我朝着展示馆外面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不好意思。」
「有票根的话,今天一天都能自由出入,不用在意,妳只要好好休息就好。」
我对着一脸微笑的巴这么说完后,便走出了休息室。
2
这里的通道摆设虽然没到让人迷路的地步,不过我觉得这里真的跟迷宫一样。并不是形而下的物理式迷路,而是形而上的概念式迷路。看似不具统一性,但又不像是随机排列,宛如高明的迷宫设计一般,让人有种微醺的感觉。
因此那幅画就像突然出现在迷宫里的一扇窗一般,因为平凡无奇反而引人注目。
「……『某处的梦』」。
这是那幅画的名字,是一幅草原与蓝天的画。一方面带着抽象的感觉,另一方面漫卷的白云与随风摇曳的青草却勾勒出带有强烈现实的写实印象。
我站在这幅夺走巴意识的画前面,一心一意凝视着。
『本馆所藏。作者不明。一九×△寄赠』
并没有特别附上什么解说的文字,只加上了跟画名一样简单的批注而已。
「——不好意思。」
我出声唤住一名正好经过的年长职员,这位头发雪白的男人一脸意外地靠了过来,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吉田』这个名字。
「您好,有事吗?」
「关于这幅画好像没有详细的资料,请问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我指了指『某处的梦』,那名职员扯了扯嘴角,把眼镜挂回原来的位置,接着一边琢磨着用词然后说:
「这幅画啊,很遗憾,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只有这么写一点点而已。
虽说从其过于单纯反而更加吸引人的构图,以及精细的笔法看来,应该是个颇有程度的画家的作品,不过现在还是无法判定作者是谁。右下角部分有写一行小小的字『Laika』,那应该就是作者的属名,但目前并没有符合这个名字的画家,分类上也颇具难度,因此我们将它归类于形而上实在论的作品类中,一直展示到现在。」
「形而上实在论?」我对这个名词产生了疑问,而吉田先生则是微笑地加上了说明。
「形而上——也就是着重于隐喻部分的作品,这幅画的本身就是隐喻性的。
虽然大草原与蓝天一眼望去是存在于现实当中,但却无法放在手里,无法真正地理解,因此天空与大地都是象征性的东西,这也是最容易了解的对比。然后愈往画的深处,细节就更为模糊,天与地失去的意义,只变成了纯然的颜色,互相混合后,又回归成原本的白色。可是如果持续凝视它的话,这层意义又会突然间逆转,天空与大地是从那端开始起源的。
抽象与具象,现实与非现实,此处与彼处,结束与开始,这种多重的对比相互重叠,传达给我们。是一幅很好的画。作者不详,学术价值也很暧昧,但绘入画里的思想和美术价值却是真的,这是不世出的杰作。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连这把年纪的我都觉得很感动。」
吉田先生的话就说到这里为止,里面并没有我想听的信息,不过我大概知道那是一幅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