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就算是选修科目,不过因为正式上课时也会用到,所以是一个不会消失的活动据点。在这栋群雄割据的社团大楼里,美术教室的立场还算是有利的。
社团大楼的二楼转角就是美术教室。门的边缘部分有点故障,所以要拉开拉门时,需要一点点小技巧。握住门把往左边72度,另一只手交叠在上面十三公分的位置,开启的时候往里面推一下就能够顺利开合。往内推的位置如果是70度,或是距离十五公分也不行,一定要精准地以72度、十三公分的方式。只要能够掌握到这个技巧,就能被承认是美术社社员,听说是美术社创设以来的传统。不知道是一开始的设计不良,还是真的经过准确的计算,这点我倒并不是很清楚。
美术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画具和雕像也收纳在靠近教室内侧的方向。空虚的气氛凝着在寂寥空旷的地面上。
因为一放学就马上冲到这里来,所以会有这种情况也算是在预想范围内。我走进教室后向左转,走向黑板旁的美术准备室。
美术社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进行绘画或雕刻,而是选择像陶艺这种比较费时的作品。因为做陶艺的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保管窑炉和陶土的美术准备室,从社团活动中的实质面来看可说都是专属于我的。
我现在几乎都在制作十月下旬文化祭的作品,例如大型花器或质朴的茶碗,而已经有几只成形的作品正在晾干。
我推开门。塞满资料和工具的柜子到处乱放,房间正中央放着工作台,有种颇为拥挤的感觉。不过习惯成自然,我在这里感到心情很舒服,这里是我小小的堡垒。没有浮夸的活动,总是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在那里。
在这小小的安静堡垒里,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访客。
「——你好啊,哥哥。」
红条巴微笑对我打着招呼。
「我也决定加入美术社了,我在之前的学校也是美术社哦。接下来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嗯,彼此彼此。」
唉呀呀,在我内心黑暗处的另一个自己无力地摇头,耸了耸肩。
我把书包放在一直以来的固定位置,然后走向工作台。我和巴很自然地变成面对面的状态,我们中间则放着两个花器和三只茶碗,它们似乎承受不了昏黄的阳光还有前面这对男女的视线,看起来一副心情不好缩着肩膀的模样。
「说不错……好像有点失礼,应该说你做得很好呢。」
巴用指尖巡回着花器的边缘,然后这么说道。
「为什么你会开始玩陶艺呢?」
「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是啊,圭一郎同学好像很消极,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自己去做些什么的人。」
她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讲出口的话却是含枪带刺。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皮笑肉不笑吧,我在内心如此冷静地思考着。
「……有一个奇怪的大叔叫我试看看,所以我无所谓地试着做了看看,没想到好像还满适合我的样子。」
「奇怪的大叔?」
「在我还没搬来这里以前,大概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吧,有一个带着艺术家怪癖的大叔。虽然他好像是有名的艺术家,可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警察局里一个有名的剑道指导官的样子。」
教我陶艺的是一个大概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大叔」只是单纯的名词而已,因为到剑道道场学习的小学生都是这么叫他的。
只要让我坐在窑炉前面,那个剑道家兼陶艺家的怪人就会一改平日的粗糙嗓音,开使用沉着的语气说道:
「其实所谓陶艺的本质,就是与土之间的对话。因为对象是大自然的东西,所以跟绘画和雕刻不同,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完整呈现。只要愈焦躁就愈偏离理想。虽然可以利用窑炉反复烧烤陶器、改变形状,然而等它干燥完成后再取出时,就已经不是自己原先所想的形状和影像了——这就是陶艺有趣的地方。正是因为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制作,才能够做出超越自己预想的作品。无论是一点点小小的歪斜或瑕疵,都能在无意问为陶器带来一些气韵。就是因为它不完全且不安定,才显得更为美丽,这就是它有趣的地方。」
老师说的话太过浪漫,与他严肃的外表实在不太符合,可是当我冷静地质疑他好几次后,老师却突然敲了敲我的头。
我还是无法理解不完全和不安定的这种美感,不过与这种没有意识的土之间的对话,总是能让我的心情感到平静。
「……说得真好。」
「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红条巴颇有同感地点头,然后用手指着其中一只花瓶这么问道。
我沉默地点点头。
「……我听其它社员说过,你好像利用暑假花了两个月才完成的吧?」
我点头。从决定好设计之后再制作容器,接着又不断地修正设计和容器,结果真的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巴露出微微的一笑,她拿着花瓶的手就这么——放掉了。
沉重的土块依循着地心引力法则坠落到地面上,干脆地摔个粉碎。小小的土块滚到工作台下面,然后碰到我的脚尖。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红条巴依然还是笑笑地说道。她的黄色眼瞳露出一副宛如窥视着笼中昆虫似的眼神,观察着我的反应。
「……包含备品我总共做了两个。请妳下次要小心一点喔。」
我自然地耸了耸肩。
原来我是这么不对巴的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