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即是通过选择法或克隆形成法,从原代培养物或细胞系中所得之特定性质或标志的细胞群)的技术,这项技术其实从九十年代就已经确立了。其他像是复制动物方面,早在可怜的羔羊出生前十年,我们就已经成功复制过猴子;换句话说,人类科学发达的程度,远比公诸于世的技术早了三个世代以上。”
我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尽可能将自己的视线锁在这名男子的背上。然而,浸泡在透明液体中不断沉浮的脏器影像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的视网膜,并且在我的脸上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意。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我们拥有如此先进的高度科技,世间的人伦常理跟法律,却始终没有随着时代一起进步。如果我们真得屈就于这些束缚,那么我们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技术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都以这种有些蛮横的方式,秘密进行临床实验。”
我从黑威说话时的语气,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兴奋之情。
然而,眼前令他着迷的景致,却始终只带给我截然不同的恐惧感。
此时我的胸口涌上一股比起胃酸逆流灼伤食道还要难过百倍的痛楚,喉咙深处不断发出痉挛。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拼了命地在忍耐着快要呕出的恶心感,一旦不小心松懈下来,我便可能整个人跪地垮下去。
紧接着,我们来到这座由诡异兴趣堆砌起来的森林深处——一个灰色、充满复杂如电路般的皱褶的肉块出现在该处。
那毫无疑问的就是人类的脑。
虽然我从没看过实物,不过至少模型什么的多多少少也见过。然而,那个浮在眼前水槽中的肉块明显是活生生的脑,将模型无法呈现出来的柔软度和温度,透过玻璃传递了出来。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趣诡异也该有个限度吧?
把这种东西培养出来到底能做什么?
如果这东西是活的——那么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正当我的疑惑无法得到解释,不断持续思索的时候,我忽然留意到了水槽内漂浮着如丝线般纤细的条状物,此时正透过光反射的方式昭示着它的存在。我原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就在我将注意力放到那偶然间因为周围的光线而闪烁的区域,不经意地眨了眨眼睛的同时——
“你发现啦?”
身后的黑威愉悦地开口说道。
“水槽里头无数活动自如的微管线,可以维系里面那个脑的运作,可以把它烧掉、帮助它思考、利用电流刺激达到强化的效果。这个脑就分子机械工学的角度来说,跟原来那个是一模一样的。我们管它叫做<B.R.A.I.N.complex>,是一种崭新的技术。”
“……【原来那个】?”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即刻涌上我的心头。然而我却顾不得这样的恶感,依旧将心里的疑问吐了出去。
“对,就是西周澪的脑。”
4
这个角色扮演失败的黑衣人,仿佛小学生正在炫耀自己收集的卡片一般,用他那得意的语气继续讲述他们的研究成果。
“那些微管线分别输送电流、荷尔蒙、成长因子等等元素,提供这个崭新脑袋缜密的神经元构造。不过话说回来,只有神经元构造,当然不可能建构一个完整的脑。所以我们也完整重建了脑细胞里的荷尔蒙、胺基酸等等记忆调节因子的受体,我们完全复制出了脑袋扣除掉人格、记忆、思维等运作成果以外的基本架构。”
黑威在为他的研究成果作出解释的同时,不断以他的肢体动作作为表现自己高昂心绪的辅助行为。
“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要做一个包含记忆思维的完整脑袋备份工作,我们该去哪里寻找那些原始媒材呢?尽管我们可以借由核磁共震显影方式,做出脑部的高解析度断层扫瞄,不过人的记忆是不断累积的,所以我们当然不可能在人死之前投影出那个人脑海里最后一刻的记忆地图。”
“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结论是记忆地图制作装置——我们将这种机具事先埋藏在人类的体内。”
谈话中,我们再次走回充满近未来氛围的走廊。
此时那颗在水槽中载浮载沉的脑袋化成了钟杵,不断敲击着我的脑壳,在我的脑中激起了宛如丧钟一般的阵阵脑鸣。
我伸手按住胸口,拼命地压抑着疼痛欲裂的心脏。手心不断冒出了汗水,身上干裂的血渍也因我的汗水浸润而软化。
“我们会利用针筒之类的机具,在实验对象刚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在他们体内各个重要的神经系统内,植入比起稻米还小的神经元记忆晶片。这些晶片会完整记录实验对象,各个神经系统在成长过程中流经的各种信息、完整的成长过程,直到神经系统不再具有传递信息作用的那一刻为止。我们可以从实验对象体内无数的神经元晶片之中,撷取出该神经回路的成长过程,并且经过系统化的整理之后,得出一个有机而立体的三次元记忆地图。”
打从前一刻起,我便一直不断怀疑着自己是否正在作梦。
其实就连自己的女朋友在人来人往的商店街中约会时,遭人刺杀这件事本身,就具有十足的戏剧性了,而我接下来竟又被带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看见水槽里头漂浮的脑袋。即便英国诗人拜伦曾说事实远比小说来得诡异,不过再怎么荒诞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种作法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置入的神经元晶片,分布在实验对象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神经系统之中’。这种作法下,即便多少有些晶片无法回收或者发生故障,也可以经由其他晶片提供的信息进行全盘记录模拟,并且借此精确地弥补复制结果可能出现的误差。换句话说,即便我们失去了少部分的神经元晶片,我们也可以精准重现实验对象在死亡瞬间时的脑神经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