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情境反复地出现在睡梦中。
孃以为当时的记忆已逐渐淡去,自己已经走出过去的阴影,然而,每晚不断重复的梦魇却像是某种警讯般,频频将现实拉回孃的脑中。
梦中就像盖上滤镜般整片血红,那是犹如鲜血的红以及熊熊烈火的火红,将自己失去的日常生活染上单纯的色彩。事过境迁一个月,当以前冷眼旁观的厌烦现实全数消逝后,孃发现冲击感竟然如此强烈。她不仅目睹凶杀案,住家又遭火舌吞噬,父亲和好友至今仍下落不明,而这也是她所失去的日常光景。
孃开始怀念那种百般聊赖、理所当然且毫无可取的平凡生活,然而打从那天起,此种生活就已经无法复得了。
鲜红的梦境让孃不自觉地惊醒,当成睡衣的衬衫也因为盗汗而整件濡湿,即使炎炎夏日的湿热气候让人难以入眠,不过这种出汗量真的有点异常。
孃脱下衬衫,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汗水,然后穿回被汗浸湿的衬衫。虽然穿着湿衬衫不甚舒适,反正起床后又会换穿别件衣服,穿脱两件衣服实在有点浪费。
孃再度就寝,火红的梦魇却依然留在脑中。
汗水也在睡睡醒醒间布满全身。
并不是无法成眠,其实孃的脑中充满睡意。
但只要入眠就会梦到那幅情景,所以孃害怕睡着。
孃起身坐在床铺上,看着从窗帘缝隙隐约透进房内的月光,她听见纱窗外传来细微的虫鸣声,还有夏天丛生的阵阵青草芳香味,怎么看都是极为平凡的日常生活。
然而,红色的恶梦却将孃思绪中的日常生活全数打乱。
不论是遭歹徒攻击的瞬间,目睹凶杀案的瞬间或是住家熊熊燃烧的瞬间,红色的景象犹如滤镜般遮蔽视线,让眼前净是一片鲜红。
孃不停试着入睡,却对反复清醒的举动感到相当疲累,于是放弃入睡的她从床上起身,并且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出寝室,以免地板发出嘎吱声吵醒隔壁睡得正酣的魁。孃走进厨房点亮电灯,她想要泡个咖啡,因此将茶壶装满水开始烹煮。
水温慢慢地上升,孃一边听着茶壶发出的嘶嘶声,一边茫然地观看炉火的晃动摇曳,一股猛烈的寂寞感倏然袭上心头。由于魁的家中格局和十几年的老家迥然不同,尽管借住至今已一个多月,孃还是无法习惯,就是这种不习惯的感觉让她涌出近似思乡病的情绪。
一回过神,茶壶中的水已经沸腾。孃赶紧关掉瓦斯,并且将热水倒入咖啡杯,事先放在杯内的速溶咖啡随着水温缓缓溶解,随后散发出淡淡的咖啡香。她用汤匙搅动咖啡,感觉到原本朦胧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
孃叹了一口气,放下茶匙啜饮一口咖啡,咖啡的苦味更加驱散她的睡意。既然人都已经清醒,孃也懒得再睡回笼觉,于是她打开冰箱确定有哪些食材可用,决定做顿精致的早餐。自从寄住于魁的家后,做早餐便成为孃的工作之一。外表虽然看不出来,魁其实是个居家散漫的人,别说是下厨煮饭,她连打扫洗衣都不太亲自动手。魁并没有要求孃下厨,而是孃自己看不下去而提出自愿帮忙的意见,倘若孃不帮忙整理家务,或许魁的家中就会脏乱到孃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这一切都是孃无法脱离的「日常生活」。从前和父亲一起生活时,大大小小的家事也都由孃一手包办。对孃来说,每天忙于家事才能让她感觉自己和平常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
她将剩余的蔬菜切丁,浸在口味清淡的色拉酱里入味,接着将当季的夏日柑橘用清水洗净切块,放入锅内以小火熬煮。此时,孃想起过世的母亲以前也是常常如此做着果酱,比起市售的现成果酱,虽然母亲的手工果酱口感稍嫌清淡,但不会太过甜腻且香味浓郁。
早餐准备完毕后,孃抬头看向挂在厨房墙壁上的时钟,做完这么多事,却还没经过一个小时。离魁起床还有一点时间,孃稍微思考该如何打发时间后,便解开围裙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间本来是由魁的母亲使用,虽然内部的洋式装潢不算新潮,但摆设干净整齐,却有个古色古香的和式衣柜而使整体看起来不太协调。自从答应让孃寄居家中后,魁允许她自由使用这间房间,孃便将所有衣物收在这个和式衣柜中,对衣服所剩无几的孃来说,衣柜的空间确实稍赚过大,不过房间里没有其它地方可以放衣服,尽管觉得不太好意思,孃还是只能将衣服收放在这个衣柜里。一靠近衣柜,还可以嗅到老旧木头的霉朽味。
孃打开倒数第二个抽屉,先前放入的防虫剂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抽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运动服,那原本是属于魁的衣服。
「我已经不穿了,送给妳穿吧,有件运动服应该比较方便吧?」
说完后,魁就把运动服丢给孃,而孃并不知道魁是否真的穿不着。一个月前,孃的家被火灾烧得一乾二净,孃的衣服也几乎全数遭殃,最后只剩高中制服可以穿。除了运动服之外,魁还把其它衣服送给无衣可穿的孃,这或许也是魁所流露的不做作温柔。
孃一边想着,一边脱下也是魁送给她的衬衫,并且穿上内衣,接着换穿运动服。孃只有内衣裤不是魁的旧衣服,不仅仅是基于生理的卫生,孃和魁的内衣尺寸也相差很多,即使想给,魁也无法将内衣送给孃。虽然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身材却相差十万八千里,简单说就是孃并不像魁那么丰满。
「别担心,你还会继续发育啦。」
和魁一起洗澡时,孃对自己平坦的胸部感到有点自卑。虽然魁如此安慰她,不过一想到过世的母亲也不甚丰满,孃认为身材应该不太可能会有太大的变化。
孃蹑手蹑脚地再度走出房间,走在这种古老日式房屋的走廊上,一个不留意就会让地板大为嘎吱作响。
孃在门口穿起慢跑鞋,这双一个月前才买的全新鞋子已经破旧不堪,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孃只要有空就会练习慢跑。
孃心想该买双新的了,并且静悄悄地踏出敷岛家大门。
之所以会开始慢跑,并不是因为身为医生的魁提出建议,也不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