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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背后随着啧啧声一起从口中吐出的低语,洋一整个人冻结住了。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后,在短短一瞬间表情便和缓下来的班治搔了搔头。尽管班治满脸挂着温和的微笑,隔着眼镜的那双眼睛却完全没有笑意。「咦?我刚刚有说什么吗?嘿嘿嘿。」
洋一激动地左右摇了摇头。
「在夜空下散步,确实最适合吟诗作赋没错。」
班治张开双手,笑咪咪地将僵硬住的洋一等人赶往宿舍的方向。
「夜晚私自外出是情节重大的违反校规行为,我想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吧?好了,所有人都快点回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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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鼻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碰着了,因而皱起眉头的洋一微微抬起身子。
由窗户透入的午后阳光暖暖的,老师在黑板前滔滔不绝说明的声音既缓慢又呆板无趣,安静的教室是绝佳的打瞌睡圣地。
低头看着在惺忪睡眼里看来更显得格外刺眼的全白笔记本,洋一忍住了一个呵欠,偷偷地在差点滑下来的椅子上重新坐好。
虽然这节课是平时不管再怎么昏昏欲睡或提不起劲,也会打起精神专心听讲的魔具讲习时间,不过现在站在讲台上的人,很可惜的是代课的老太婆教师,因此洋一听课的意愿也降到了最低点。
在执行魔法律时,会用上封魔之笔、符咒,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魔具。
精心制造那些魔具的专家——魔具师过去则是被称为炼金术师,身怀众多制法秘密的他们本来就极少会在公众面前现身的。在这所几乎所有老师都把一切秘密藏在宽松的斗篷底下,不只是体型、甚至连性别和年龄也同样是一团谜的MLS里,理绪老师是个受到欢迎也不奇怪的少数份子。
她不仅美丽动人,拥有无忧无虑的笑容,又有描绘出动感线条的身材曲线。此外,由于她会以不吝于将这股魅力从斗篷底下释放出来的大胆打扮站上讲台,除了让思想古板的老教官们颇有微词以外,还把正经八百的圆宙搞得面红耳赤,并三不五时饱受口无遮拦的六冰所批评。不过,若是站在洋一的角度看来,理绪老师那有如盛开花朵般的美貌可是欢迎都来不及了。至少远比现在以垂老乌鸦般的姿势,低声不停念着讲义的代课老师要好太多了。
但是就在几天前,理绪老师在炼颜料合成课的一场意外受了伤,因此很遗憾地必须休养几个礼拜。
教室的窗户上至今仍旧残留着当时所造成的裂痕。
从这里往外头眺望也能微微看见中庭的大榆树。舒爽地随风摆动的绿叶是如此艳丽动人,让人觉得昨晚抬头仰望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气氛仿佛只是种错觉。
一如五百年以上的悠久历史,建造得错综复杂的MLS校舍群本身就形同一座小城镇。即使来到这里已经第三年了,洋一至今未曾去过的场所仍多如繁星。
一片不知从哪飘来的小纸屑发出干硬的声音,落在了洋一的笔记本上。
洋一低头重新看着自己的桌子,已经有三团揉成一团的纸屑掉在上头了。刚刚之所以会觉得被人戳弄,似乎就是其中的一团纸屑打中自己的样子。
洋一轻轻转动脖子,追寻纸屑飞过来的轨迹。隔了两个座位的六冰丝毫不犹豫地正在爆睡中。今天早上不论怎么对他拳打脚踢硬是不肯从床上起来,光是把他拖来教室就已经引起一番大骚动,尽管如此,他似乎还是睡得不够饱的样子。
「好痛。」
又有小纸屑飞过来了。
知道丢纸屑的人不是六冰后,洋一再次观察教室的视线和坐在斜前方的孙子对上了。
在教室里面照样戴着尖顶帽的孙子,以一贯高深莫测的表情注视着洋一。
稍微挑起眉头的洋一若无其事地用指头摊开了纸团。从笔记本撕下的纸片上,圆滚滚的潦草字体正在跃动着。
「圆宙说他还要去。」
「……」
「去·哪·里?」眉头深锁的洋一仅用嘴型试着向孙子询问。稍微将毛绒绒的围巾向下拉的孙子同样仅用嘴型回答:「七·大·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啊!?」
一不小心喃喃地念出声来,附近有几个同学偷偷瞧了洋一一眼。
露出嘻皮笑脸打哈哈的洋一装出认真抄写笔记本的样子,他咬着指甲陷入沉思。
尽管昨晚得以平安无事地逃离魔掌,然而万一又撞见那只奇怪的妖怪狗的话,这次可能真的会被吃掉也说不定。虽然不晓得那是否真为七大不可思议的第七项,但洋一并不认为第二次也能顺利地全身而退。
在四周默默地动笔书写的所有同学无不态度认真,连只是躲在课本后面打呵欠也会没来由地感到很丢脸。
洋一心想:在魔具方面才能正逐渐开花结果的孙子姑且不提;不管是隔了两个座位爆睡中的六冰还是自己,傻呼呼地一头栽进这间精英学校MLS或许根本是个错误也说不定。
不过,常常混在一起的玩伴里头唯有一人,唯有圆宙和大家不一样。
管它是理绪老师的课也好,抑或无聊得要死的课也罢,他全都一视同仁地认真听讲。不分哪一门课全都专心一意地抄写黑板、翻阅课本认真思考。
挺直了脊梁的姿势,以及用上全副精力吸收知识的认真态度,都在在显示圆宙是一个总是扮演完美的模范生并聚集所有人的尊敬于一身的存在。想当然,和付出的执念与努力成呼应,他的成绩也是出类拔萃,完全是洋一等人无法相提并论的。
洋一偷偷看了六冰隔壁一排的座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