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自己进行调查——具体你是怎么考虑的?您打算先去见谁?”
老人用手揉了揉鼻子。
“第一个还是高井由美子。”
“那个人如果还是那种不正常的态度,您该怎么办?”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那次事情之后,她给我打过电话。”
“高井?”
“是的,还有……写这本书的纲川也在电话里和我说了几句。”
真一把书往回翻,看着作者的照片。这是一个给人印象不错的年轻人。真一觉得有点像是定做的,他自己问自己,这是为什么而定做的呢?还是为谁定做的呢?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问题?
“她在电话里哭着向我道歉。”
“哭是高井由美子的一种武器。”
真一的口气很尖刻,有马义男又揉了揉鼻子。
“纲川浩一说了些什么?”
“他也还是向我道歉,他说是前烟告诉他我们在旅馆聚会的事情的,是他自己把这件事又告诉了高井由美子,所以他对事情的发生是有责任的。”
“如果只是道歉就可以的话,那么就不需要警察了。”
“好了,不要再生气了。”有马义男拉了拉椅子。水泥地面发出拖动椅子的吱呀吱呀声。
“我让你来勤工俭学,也许是个错误。”
真一的眼睛看着办公桌,他没有看有马义男。
“但是,我……总想和你好好地谈一次。当然,我和你都是不幸事件被害人的家人,但我们的态度却不一样,这是因为让我们难过的事情是两件根本不同的事情。
所以,即使谈了,也未必就能有什么帮助或好处,但我总觉得对你放心不下。所以只好多管闲事了。”
真一小声说:“就算是多管闲事,我也很高兴。”
“是吗?”
“因为我也要多管闲事。因为我是担心有马先生,所以才同意来这里勤工俭学的。”
老人笑了。那笑声温柔欢快,真一不由得回过头来。
“你担心我?谢谢。现在我俩就像是比赛做游戏,我们打了个平手。”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真的有这种资格吗?”
有马义男连忙摇头:“不要紧,不会有这种事的,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是不是经常说这样的话?”
“说这样的话……”
“说自己没有什么什么资格。虽然自己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但自己的心里却藏着想做事情的动机,说这是错的。”
的确是有点像。真一不由得笑了。
“你经常说这样的话,”有马义男笑着继续往下说,“我是觉得无法理解,但又没有办法。有必要这么做吗?所以,在这之前,我曾和你说过,不要去深入分析自己想做的每一件事情。担心就是担心,多管闲事就是不能不做的多管闲事,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真一靠着桌子,眼睛盯着地面。灰色的水泥地面扫得很干净,但到处还是能看到污渍。三十年了、四十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马义男就在这上面做豆腐和卖豆腐。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些污渍就是有马义男的脚印。他年轻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吗?他像真一这么大的时候呢?他也是不去深入分析自己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而只是干活、干活吗?他是那种认为只要认真生活就不会有什么坏事情的人吗?
所以,就算到了今天、什么都没有了的今天,虽然他认真生活但还是遇到了如此不幸、自己清楚意识到非常讨厌这种事情的今天,他还能如此坚强。因为他原来就是这种坚强的人。
“为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不幸而恶战苦斗,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有马义男换了一种口气,平静地说。真一总算抬起头看着老人了。看着真一的脸,有马义男点点头。
“大家都在这么做,我也在做,三宅碧的父亲、日高都在这么做。虽然我们被那位假律师欺骗了,但我们还是应该从那种困境中重新站起来。”
真一想起了那天三宅碧的父亲边打高井由美子边说的话了。滚开、我要为三宅碧报仇……
“我去向别人了解情况,也许什么也做不了,而且警察可能还会不高兴,但我已经讨厌这么什么也不做地待着。我花时间去见许多人,了解情况,也许结论还是像警方所说,怀疑高井和明,我会更加生气,而且这样一来,我这老头做的事情,完全是浪费时间走弯路。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所谓,就算是我的垂死挣扎吧。从
开始我就明白,我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垂死挣扎。这样做既不能让鞠子活过来,也不能让真智子恢复正常,什么事情也不会回到从前。是不是这样的?如果想得到什么的话,那这一切都将是徒劳。”
徒劳……但是……“尽管这样,但我还是想垂死挣扎,我就是想做点什么。鞠子、真智子和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上过去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伤害和痛苦的事情,至少没有想过会受如此严重的惩罚。而现实就是鞠子被罪犯残忍地杀死了,真智子的精神也失常了,我的店也没有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呆呆地坐在这里,考虑自己该如何了却残生、只有一点点时间的残生。”
“可是,无论您做什么,结果可能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