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个医生的诊察室。然后,蹲守在诊察室门前,在医生给寿美子治疗的时候,一边袖手旁观地嘲笑,一边听着她的哀嚎:“大夫!我不是风湿病!如果风湿病的治疗这么痛苦的话,我就不是风湿病!”寿美子不断地喊叫的时候,他会顶住诊察室的门,不让她逃出来。
在栗桥浩美看来,母亲确实有病,但不是身体的疾病,而是头脑不正常。
“我今天出去。”栗桥浩美说道。母子俩隔着厨房的小餐桌相对而坐,母亲坐在椅子上削着苹果皮。好像父亲在站柜台。
“所以,我去不了长寿庵。”
寿美子一边沙沙地削着苹果皮,一边往上翻眼珠看了一眼儿子。
“又和那个女孩子出去吗?”
“女孩子,哪个女孩子?”
“长发的女孩呀。上次不是在店前面转来转去的吗?”
“我的女朋友可不转来转去的。她有正儿巴经的名字,你叫她名字好了。”
“你一个接一个地骗女人,我哪里有空记住她们的名字。”
说着,将削完的苹果用水果刀喀哧一声切开。她不用切菜板,而是直接用刀在盘子上切,所以发出了栗桥浩美最讨厌的金属声音。
栗桥浩美默默地俯视着母亲的头顶。为什么要削苹果呢?为什么这些家伙吃东西呢?为什么他们总是活着呢?
这么一说,他想起了自己没钱。昨天被明美缠着,给她买了手镯,搞得他身无分文了。那丫头说:“你会为了我把钱一下子用光吗?让男人为了我掏光腰包那可是我的梦想哩。”
“不管怎样吧,我还是到和明那儿去一趟。”栗桥浩美朝着母亲的头顶说道。母亲的后脑勺已经脱发了,头发很稀疏,能够看得见头皮,好像不是人一样。他觉得从头发的缝隙看得见头皮的生物实在不像样。
“那答应买花喽?”
寿美子把苹果切成四份,剜掉核,盛在盘子里。一边盛,一边拿了一片放在嘴里,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回答:
“买漂亮一点的。”
是让买漂亮一点的吧?
“钱在哪儿?”
寿美子一边嚼着苹果一边看了他一看,然后把水果刀放在桌子上,将手伸到旁边碗柜抽屉里。浩美知道,钱包放在那里边。从他小时候起,放钱包的地方就一直放在那里,从未变过。不久他就常常地从那个钱包里把钱拿走,寿美子即使发觉了,钱包的地方也没有动过,就好像默许了似的。
但那个时候——对,是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好像突然睡醒了一样,栗桥浩美恍然明白了。母亲不改变放钱包的地方既不是因为爱他,也不是因为想对他好,同样也不是因为想娇惯他,而是因为害怕他。
那天晚上,栗桥浩美第一次打了寿美子。由于不再有所顾忌,所以堂而皇之地打了一顿。母亲哭了,但并没有生气。父亲则视而不见,当时正在洗澡。那天晚上傍晚的时候他已经洗过澡了,但见事不妙又慌忙进去洗了一次。
放钱包的地方不会变。现在只有栗桥浩美才有改变它的权限。正因为如此,看着母亲从那里拿出钱来交给他,他感到很愉快。
“一张?一盆漂亮的盆花没有两万下不来。”
“用不着那么贵的。”
“还是小气!”
栗桥浩美把一万日元折叠小了,像夹香烟、铅笔似的,夹在左耳上。因为还穿着睡衣,所以只有这样做。
“出去的时候我会去一趟长寿庵的,”他说道,“尽量买个大的花盆给他。”
然后,今天从和明那里再敲诈他五万日元,他想。因为我拿着一万日元的花盆去,而且“长寿庵”也许生意不错。
寿美子没说话,正好削完了第二个苹果,接着把它切了,剜掉核,又盛在盘子里。一边盛,一边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拿着盘子站起来,蹒跚着向药店走去。
把苹果削了与老头儿两个人吃。但把盘子端给老头儿之前先自己把甜度最大的部分吃了。就是这样的夫妇,这样的父母。而且两个人都头脑不正常。
栗桥浩美去化妆室洗脸,一边哼着歌曲。
头脑不正常。
爸爸妈妈都是。差不多一样头脑不正常。栗桥浩美发觉这一点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因为那年春天,给他出生以前、甚至父母结婚以前就死去了的母亲的母亲作了一次法事。从浩美看,就是外祖母的法事。
寿美子出生于千叶县东金附近的一个村子。家里一半农业,一半杂货店,两者都经营不善,只有贫穷是确定无疑的。
寿美子是次女,初中毕业后集体就业来到了东京。二十岁的时候相亲结婚以后,几乎没有回过娘家。娘家由长子继承,不再干农活,把杂货店改成了超市,好歹勉强糊口。法事由她的娘家张罗,在东金站附近的一个便宜的仪式厅的一个房间里举行。
栗桥浩美的父母都父母早丧,所以浩美从不知道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存在。尽管如此,则雄由于从他的父亲继承了房子和药店的生意,所以有时还谈起祖父母的事,身边也留有他们的相片。但外祖父母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这么多年来连提都没有提起过,而且他也并不觉得不谈他们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所以突然间冒出个法事——虽然是三十年忌日,或三十三年忌日,年数相当长的法事——他觉得被硬拉去参加别人的葬礼似的,极不愉快。寿美子却格外认真,觉得终于能正儿八经地做母亲的法事了,因而感到非常高兴,而且正因为如此才拽着浩美也去出席。浩美去了以后被一群虽说是亲戚却都很陌生的面孔团团围住,也只好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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