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从前一样说话。这是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只要能和他继续说话,我别无所求。反正我们本来就没见过面,现在和从前并没有任何不同。虽然多了件不能谈的话题,但只要能听到一哉的声音就无所谓。
如此这般,我们过着表面上平稳的时光,直到那一天来临为止。
直到九月六日那一天。
从车站南侧出口直走片刻,就能走到一个大型的Y字路口;那里是市中心,也是人潮最多的地方。
Y字路口的正中间有个多向行人穿越道,往东走就是我就读的南高,往西走则是一哉的北高;一到傍晚,便能见到南高的西装制服与北高的立领制服交错于路口的光景。走在斑马线上,抬头仰望车站正面的大楼外墙,便能看到一个不逊于东京的巨大荧幕,各种商店大多聚集在这一带。
九月六日,礼拜六。我在那栋大楼二楼的麦当劳用餐,坐的是窗边的双人座。我坐在白色座椅上,空着的红色座椅被我拿来放包包。坐下以后才发现桌上有道香烟焦痕,不过也只好忍耐。反正看起来有点像米老鼠。
那天我的心情很好,一方面是因为期待已久的新书出版了,一方面则是因为前一天傍晚转蛋转到了我一直很想要的绿小鸭。礼拜一拿去给里绪看吧!里绪每周六都在楼下的便利商店打工,但今天正好请假。
我望向身旁的玻璃窗,多向行人穿越道尽收眼底。我悠哉地喝着奶昔,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接着又拿出新书,随意翻了几页。车站里的书店最近多了许多警告窃贼的吊牌及海报,找起书来变得很麻烦。店方的心情我能懂,但也用不着这么做吧!
我的视线突然被伫立于斑马线彼端的人影吸引住。那男人手里拿着两根棒子在做什么?
正当我奇怪之际,棍棒间有个沙漏状的东西飞了起来。哇!好厉害,好高!我看得入神,甚至连奶昔都忘了喝。转眼间,他的周围便多出了一道人墙。原来是街头艺人啊!我记得那种沙漏状的东西叫做扯铃。
车站之前常有人弹吉他,不过街头艺人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扯铃一落下,便又立刻高高地舞上天空,实在好精彩。我立刻拿起手机,与一哉分享。
“绫?”
第一道铃声还没响完,一哉就接起了电话,教我有点惊讶。
“你接得好快,害我吓一跳。”
“真巧,我看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正想打电话给你。”
不知何故,听了他这番话,我的心脏猛然一跳。我的眼角瞥见斑马线彼端的人墙动了,看来是那个艺人耍了什么特技。
“我跟你说,现在路边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他拿着两根用线连着的棒子,把一个像鼓的东西抛向空中。”
咦……?
一哉刚才说了什么?我一面听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一面战战兢兢地问他:
“你说的路边,是不是在南侧出口的荧幕附近……?”
“对,就是过了斑马线那里。很厉害耶!他现在一次抛三个!”
我觉得四周似乎突然暗了下来,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玻璃窗外有三个飞舞的扯铃。错不了,是同一个人。一哉与我看见的是同样的画面。
“诶,一哉,你现在在哪里?”
我从宛如榨干了水分似的干燥喉咙中,硬生生地挤出话语。
“唔?哦,我现在人在荧幕大楼里的麦当劳,孤单地一个人吃着午餐——”
椅子发出了喀当一声,原来我竟在不知不觉之间站了起来。我四下张望,却没看见一哉的身影。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你……坐在哪个位子?”
我发问的声音变得好沙哑,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我坐在窗边……呃,从角落算来第四个双人座。”
〈双人座〉
吱!脑袋里响起了一道怪声。我默数座位,从角落算起,一、二、三,柱子前有个高大的印度橡树盆栽,接着是——
“窗边的座位有红色和白色两种椅子,你坐的是哪一种?”
“嗯?哦,我坐的是红色的,后面有橡树。”
我转动犹如生了锈一般沉重的脖子,望向对面的座位。桌子的另一头,放着包包的椅子正是红色的。
是这个位子——
塑胶椅上放着我的包包,后头是橡树盆栽,没有。椅子上根本没坐人。我战战兢兢地伸手向前,却什么也没碰着。当然啊!〈这一边〉的一哉已经死了,早已化成白骨,堆在白色骨灰坛之中,哪还能坐在这里吃汉堡?可是……
“一哉,你真的坐在那个位子上?”
“怎么啦?你干嘛一直问这些?”
“桌上是不是有个烧焦的痕迹?看起来有点像米老鼠的。”
电话彼端传来了一道小小的抽气声。
“听我说,我现在就坐在你的对面。我们是面对面的!”
不知不觉间,我哭了起来,偌大的泪珠扑簌簌地直掉。我知道周围的客人都一脸错愕,但就是无法止住眼泪。
“一哉,为什么?”
这一礼拜以来一直视而不见的现实突然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为什么一哉要死?为什么我不早点和一哉见面?被笑也无所谓啊!和一哉见面,亲耳听他的声音,看他的笑容,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个?可是现在再怎么悔恨也没用了,我们再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