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去别的楼找……」
我正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鸟子开了口。
「在那之前先看看其他房间吧。毕竟也有舞蹈系的社团要练习,应该能找到那种装了镜子的地方」
我跟随着鸟子,逐一检查了健身房以外的房间。经过没有窗户和反射物的通道时是找不到鸟子身影的,所以只好时刻留意她在电话里报的位置才能前进。
然而,找到的房间要么镜子太小,要么就是在表世界被占用了,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正急得不行的时候,鸟子在四楼的过道上招呼道:
「空鱼,找到了!倒数第二间、右边那扇门!」
「来了来了」
我一边应着一边打开门,门后是明亮的用扣板装修的房间,尽头的一整片墙被镜子覆盖着。或许因为常有人来练习舞蹈,地板上布满了细小的凹痕。
「噢噢,这不正好嘛」
「而且也没人,就这里吧。我去锁门」
让她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哪里不踏实,所以也跟着把门锁上了。毕竟有什么麻烦的东西从外面闯进来的话也挺麻烦的。如此一来,要是室内发生了什么状况,逃跑可能会很费事……但这里已经是最符合条件的房间了,无论如何也得努力从这逃出去。
姑且先从包里取出马卡洛夫,右手紧握。因为一不留神打到镜子的话就功亏一篑,所以得慎重起见,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已经在镜子这了。正前面」
电话那头的鸟子说道。我也站到了同样的位置上。
「这边也准备好了」
「Okey。要接触镜面了」
「OK。我来看着」
我将意识投向眼前的镜子。那么,这次能看到什么呢……?
当我试图搜寻过去记忆里那些有镜子的场所时,银色的雾霭覆盖了整个镜面。
——就是现在!
就在我张开嘴、想要给鸟子发出信号的那一瞬间
电车向我冲了过来。
车头打着明晃晃的前灯,从正前方以惊人的速度迫近。
我不假思索尖叫起来。要撞上了——!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好暗。
还是好暗。
意识到并没有被撞飞的冲击,于是抬起了头。
面前那个人,是我。视线只交接了一瞬,那个我就以一副拼命的样子,将我的脑袋紧紧抱进了怀里。又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逃出如月车站时的情景吗?
过了一会儿,视野突然变亮了。我再一次仰起头来。果然没错,这是那时候搭乘的西武池袋线,我们正在表世界的电车里。
我紧紧握着门旁边的金属扶手,身形有些摇晃。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一眼就能看清我正像个孩子似地抽泣着。打湿睫毛夺眶而出的泪水,将我的视线吸引过去。
泪珠的表面映出了我:匍匐在水泥地上,全身仿佛失去了关节、以令人不适的动作挣扎着。一只手,摘下了手套的、透明的左手,进入了视野里。那只手触碰到我黏土般绵软的身体,像是要确认轮廓似地开始移动。它掀起我的衣服,将整个背部裸露在外,接着巴掌就落了下来。一下,又一下,雪白的背部肌肤上添了好几个红手印。我奋力扭过头,眼神里满是责难。而那湿润的双眸,又一次将我的视线吸引——
这个情景,是我们在里世界遇到山灵的时候。毫无疑问,我现在正以鸟子的主观视角看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不是非得在有镜子的地方。
眼睛本身即是映照事物的镜子啊。
只要鸟子在我身边,她的双眼就是那始终反射出我万千姿态的镜子。
脑海某处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情景仍在一个接一个地变幻着。
从鸟子手里接过一捆钞票,诚惶诚恐的我。
努力将点多了的菜送进嘴里的我。
把鸟子抱在怀里,将霰弹枪架在阳台栏杆上射击的我。
军用车辆上,神经紧绷注视着前方的我。
穿着泳衣,眼神躲躲闪闪的我。
居酒屋里,坐在桌子对面,不满地把头扭向一边的我。
横躺在地板上,痛得脸色苍白,却仍旧专心盯着榫接木箱的我。
屋顶上等电梯时,怔怔地望着鸟子的我。
乘电车时坐在旁边,拈起稍微长长了的头发的我。
被绑在椅子上,用难以置信的表情仰望着鸟子的我。
泪流满面地抱紧了鸟子,在叫喊着什么的我。
温泉更衣室里,一脸紧张脱下衣服的我。
漆黑的酒店房间内,憔悴不堪地站在没有水的龙头前漱口的我。
打开了装着礼物小刀的箱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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