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们好像也无能为力了,不是吗?」
在里世界深处遭遇的闰间冴月,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当时差一点被她带走的鸟子,也因受了这一事实的冲击而清醒过来。
「既然原本的目标已经没有了,那么鸟子今后进入里世界,又是为了什么呢?」
真的问了,自己都吃了一惊。本应是不久前还不敢提的事情,现在不知为何很自然地问出了口。
鸟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怎么说这也太刁难人了、就在我觉得自己坏心眼的时候,鸟子终于作出了回复。
「空鱼的话,是想和我一起探索里世界吧」
「嗯」
「我也一样。我,也想和空鱼一直在一起,两个人无论哪里都能去」
「……那就是鸟子想做的事吗?」
「嗯」
鸟子点了点头。我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忽然感到非常害羞,立刻扭过脸,话语也变成了小声的嘟囔。
「这样啊。那么、今后也请多关照了,鸟子」
「我才是,请多关照,空鱼」
虽然看不到她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但那回答的声音无比温柔。
10
天黑之前我们离开了里世界,从居住栋走了出来。毕竟不想在太阳下山之后还呆在这种地方。
“早点从<圆孔>回去吃饭吧”、“还想冲个澡”,之类的,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来到牛舍的入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臭。
刚刚还什么气味都没有的牛舍里,飘来了排泄物和血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动物的体臭……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简而言之,我们闻到的恶臭的确是一种「牛棚似的」味道。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拔出了马卡洛夫,谨慎地走近牛舍入口,窥看里面的情况。
斜阳的光芒照入牛舍。在那光与影的交界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牛?」
鸟子低语着。
在我眼中也是如此。那似乎是头牛犊,横躺在地板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它好像刚出生不久,还是湿漉漉的,体表竖着黑色的绒毛。
即使用右眼看,它的样子也没有改变。我们举着马卡洛夫,慢慢地向它靠近。
也许是注意到了从正面进入的我和鸟子,牛犊仰起了脑袋。
「呜欸……!?」
「哇啊!?」
我们俩不由得一齐惊叫起来。面前的牛犊长了一张人脸:瞳孔失焦、目光浑浊的,男人的面孔。那张脸摇摇晃晃地朝向了我们,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空鱼、这什么东西!?」
从一时失语的我口中,磕磕绊绊凑出了一个单词。
「Ku……件(くだん)……!?」
有着人脸的牛——件。比网络传说还要更早,这是从江户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一种存在;出生之后会在短短几天内死亡,在此期间使用人的话语做出预言的怪异野兽——
件的脸,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呆滞的、死尸一般毫无生气的,这东西的脸是……?
件张开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红色的人要来了」
这么说着。
「红色的人要来了,就要回来了,空鱼」
「这家伙在说什……啊」
鸟子的声音一下尖锐起来。虽然视线连一瞬间都没有离开,但是件的形态却改变了:变成了在水泥地面上正坐的,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袖子当中隐约可见一双骨节突起、满是皱纹的老婆婆的手。尽管她肩膀往上是长着短角的和牛头颅,但我还是有种没来由的面熟感。
「你这不吉之女,空鱼」
件——不对,现在是牛女——说话的同时,口水拉成长长的线从嘴里滴落下去,把和服膝盖那一片都打湿了。这个声音,我也有听过的印象。
「不祥的女人,灾祸的种子啊,你就像你的母亲——」
我声嘶力竭地叫着,扣动了马卡洛夫的扳机。
枪声在牛舍中回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打空了全部的子弹,套筒都退到了最后部。
「空鱼!没事吧!?」
鸟子按住我的手,大声叫道。我却无法回答她。牛女所在的位置已经不再有任何身影,只是地板上溅了一滩薄薄的、像血迹一般水淋淋的液体。
我确实应该记得的。
那是我的父亲,和祖母。
男人的脸是我已逝父亲的脸。牛头说话的声音,是我死去的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