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太一言不发地拖着行李箱走向右边的房间。
进入房门的时候,行李箱的滚轮卡在门口,愁太显得十分不耐,然而房间比想象中更加狭小的事实,更让愁太的心中烧起了一把无名火。新房间大概只有旧房间的三分之二——不,搞不好只有一半大小。愁太将行李箱放倒在榻榻米上面,按下开关,结果行李箱的箱面弹起,里面的衣物也跟着散落一地。
「可恶!」
愁太连忙拾起衣物,夹杂其中的物体却让愁太停下手边的工作,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混杂在衣物之中的东西是一个略显陈旧的棒球手套,也是愁太这三年来最忠实的伙伴。
「……」
愁太长叹了口气,拾起衣物堆中的手套。熟悉的皮革味让昔日的美好时光一一浮现脑海,闷热的空气、蔚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
『真的非走不可吗?』
愁太也忆起了他跟队友之间最后的对话。
『秋季大赛就要开打了,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
同样的台词,也曾经是愁太对父亲的质疑。父亲的一句「无奈」,也很自然地成为愁太对队友的制式回答。事实上愁太比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比任何人都想问「为什么」。
之后教练代替愁太向队友解释一切,才化解了愁太的尴尬;不过最后一天离开学校的时候,棒球队的队友全都不见踪影,只有教练前来送行而已。
难道就不能安慰一声吗?就不能暂时单身赴任,等到明年春天再说吗?愁太试若向父亲据理力争,却只换来「经济状况不允许」的回答。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愁太将棒球手套往房间的角落随手一丢。其实他根本没打算把棒球手套带过来,之前准备搬家的时候,早就把手套丢进垃圾桶里面去了。
至于棒球手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跟超自然现象或是古文明的神秘力量无关了,纯粹只是母亲偷偷地将棒球手套从垃圾桶里面捡起来而已。
母亲的动机当然是出自善意,可惜却收到了反效果,再也没有比亲眼目睹棒球手套更让愁太感到心酸的事情了。愁太再也无法跟队友一起在场上厮杀,眼前的棒球手套只会让他忆起这个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
愁太无法理解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乐于缅怀过去的事物。他不需要什么回忆,更不认为回忆可以带给他什么好处。
这副棒球手套看了就碍眼,愁太抓起衣服,将衣服揉成一团,再放至手套的正上方。愁太才刚松手,被揉成一团的衣服就整个伸展开来,不偏不倚地盖在手套上面。
愁太松了口气。
眼不见为净。只要看不到手套,就能忘了过去,就能当作从未发生过。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翅膀拍动的声响,房内顿时一暗。愁太心中一凛,立刻回过头来,眼角余光捕捉到巨大的黑影坠落窗户另一边的景象。
(有人摔下来了吗?)
看起来似乎如此。
愁太觉得自己好像看到穿着红褐色服装的人从天上掉了下来,于是他连忙跑到窗边,却怎么也打不开窗户。这时物体坠落地面的闷响传入耳中,愁太猛然发现窗户上面的锁还没打开,于是扳开了锁,然而锈迹斑斑的铁窗却还是纹风不动,就跟其它的窗户一样。
(打开吧……!)
一阵刺耳的倾轧声响传来,片片铁锈飞落地面,沉重的铁窗终于被打开了。
愁太连忙探出上半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没有手脚扭曲的尸体,什么也没有。
这时愁太的眼前再度暗了下来。云层覆盖的天际本来就不怎么明亮,现在更是显得格外地黯淡。
愁太搔搔脑袋,抬起头来往上看,这才发现巨大的货柜正以近乎咆哮的声响与惊人的速度从头上飞驰而过。愁太从来没见过眼前这种景象,只能呆呆地目送货柜逐渐离去。远处的烟囱冒出火焰,将天边的云朵染成一片火红。
(刚刚的黑影也是货柜吗?)
巨大的黑影消失在宛如积木一般并排陈列的建筑物之间。
(不对。)
红褐色的黑影往下坠落,愁太十分肯定。可是说也奇怪,任凭愁太睁大了眼睛,就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小愁,你下来!搬家公司的卡车已经来了!小愁!」
「听见了啦!」
愁太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窗边。这时耳边突然听见毛骨悚然的声音,愁太连忙回头,却只看见令人忐忑不安的火红天际,以及有如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的电线所传来的电流声。
*
「我叫作红愁太,之前是棒球校队。」
站在讲台上的愁太双手背在后面,在老师的要求之下向台下的全班同学进行自我介绍。
「不过我已经放弃棒球了。」
话才说完,还不忘补上这一句。
此举显然是多余的,台下根本一点反应也没有。穿着制服的同学只是默默地聆听老师的讲话,走进教室的愁太虽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却没有激起更进一步的反应。愁太发现台下的同学并未兴奋地交头接耳,只是淡淡地接受新同学的到来。
(……好冷淡的感觉。)
通常一个班级里面总是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