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太的脑海不禁浮现出黑色金鱼的模样。无论是短裙的款式也好,不会眨眼的特质也罢,都跟金鱼十分相似。
「小愁。」
母亲的声音让愁太回过头来,这才发现拖着皮箱的母亲正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
「好歹也帮个忙吧,都已经是国中生了!」
「知道了啦!」
愁太没好气地回答。母亲丢下一句「知道了就快去帮忙」之后,就拖着行李箱前往破旧的新家。从母亲的背影看来,她似乎真的生气了。
愁太转过身来,发现牛蒡和黑色金鱼都不见了,只剩下小巷中无尽纵横的生锈管路。
(是住在附近的小鬼吗?)
愁太不耐烦地拖着一只皮箱,刻意忽略自己也是个小鬼的事实,开始动起了脑筋。
(他们也是住在这里吗?这个住宅区也有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里好安静。」
拖着皮箱爬上楼梯的母亲突然开口。
「不知道住了多少人。」
「天晓得。」
愁太真的不知道这里住了多少人,事实上也不可能知道。之前住的公寓什么都好,就是楼上的邻居吵了点,如今搬到这么安静的公寓,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愁太在内心催眠自己。
「大概只住了一半的人吧。」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他轻轻松松地超越愁太,协助母亲把皮箱拖上楼梯。母亲的道谢声传入耳中,让愁太觉得不是滋味。
(就只会帮老婆,不会帮儿子。)
平常总是把愁太当成小孩子,现在却把愁太当成大人。
这时父亲开口了:
「这里的居民比过去减少了许多,好几间工厂纷纷倒闭,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口而已。不过也因为如此,宿舍的空房率大为提升,所以我们才能住进这么好的房子。」
这么好的房子?
母亲的背影仿佛在抗议父亲的说法,事实上愁太也有同感。
看到大门之后,他内心的抗议和质疑更加强烈。四楼的最后一间,确实是可以摆脱楼上邻居不堪其扰的噪音攻击,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在天花板上面关舞会。
不过愁太实在不想碰触大门的门把,上面全都是铁锈。除了门把之外,门的边缘和信件投入口也都布满了红褐色的铁锈。
「我们进去吧。」
父亲刻意维持愉悦的语调,从口袋掏出钥匙之后,打开了房门。沉重的铁门发出剌耳的摩擦声响,似乎不怎么欢迎愁太一家人的到来,屋内的霉味更让父亲为之屏息。
房里的霉味真的很重。从窗外映射而入的光线昏暗阒黑,将室内染成一片红褐色的世界。脱下鞋子之后,三人默默地走上玄关,进入第一间房间。这时愁太突然感到脚下一沉,吓得他惊声尖叫。
「呜哇,这、这是怎么搞的?」
父亲和母亲同时回过头来。
「陷下去了!」
愁太指着地板。
「愁太,榻榻米当然会陷下去。」
「榻、榻米……?」
们头紧皱的愁太凝视着两人,脸上带着讶异的神情。父亲思索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愁太没看过榻榻米,我们家一直都是铺瓷砖的嘛。」
「说的也是。以前榻榻米是每一户人家的标准配备,现在却十分罕见了,学校里面也很少看见榻榻米。」
「茶道社的社团教室、校工休息室或是值夜室里面还是看得到啦!」
「一般学生不会去那种地方吧?你以前去过吗?」
「倒是没有。」
父亲双手插腰,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随你们去吧!)
愁太穿越布满灰尘的房间,走到窗户前面。脚底的感觉相当不踏实,不过亲自走上一趟之后,愁太也渐渐习惯了。准备推开窗户的那一瞬间,沉重的手感让愁太吃了一惊。铁窗的四周弥漫着一层褐色铁锈,玻璃也布满了裂痕,仅以胶带固定着。
(这是什么鬼房子!)
奋力拉开铁窗,户外的新鲜空气顿时稀释了屋内的霉味,不过窗外的景色可是一点也不值得期待。排列整齐的水泥公寓之后,座落着颓圮倾倒的工厂,铁锈色的金属管路占据了赤红的天际。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住在这个鬼地方了……)
一想到这里,愁太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这里又小又脏,搞不好连我的房间都没有。)
环视四周,这里勉强算是三房一厅的公寓,客厅兼具餐厅的功能十与厨房相连。其它的房间也十分狭窄。愁太终于明白父母亲为什么要变卖家具的原因了,新家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东西。
「小愁,你的房间在右边,先把东西搬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