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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球没有绩优保送的制度。
或许两年之内,三所公立高中也会成立棒球队,然而愁太入选的机会并不大,几乎可说是零。赤金烟町没有球场,自然也没有小联盟,两年没碰球的愁太根本不可能被选上。棒球是努力重于天赋的球类运动,一旦有了空窗期,想要迎头赶上并不容易。
因此愁太才会感到『绝望』。
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往后不过是宛如嚼蜡的余生。
全心投入未必能换得好结果,父亲就是最好的见证。全心投入工作的结果,就是毁了孩子的人生,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所以愁太不再重视自己的肩膀。
可是——
如今愁太还是轻揉自己的肩头,急着确认肩膀的状况。
(没办法,就是放心不下。)
积习难改吗?不,或许是因为愁太已经知道什么才是彻底的『绝望』。不管是不是梦境,跟面对『血锈男』的感觉比较起来,眼前的际遇根本不算什么。
真正的『绝望』,是面对『死亡』的那一刻。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面对毫无意义可言的人生,这个大前提依旧没有改变。)
苦笑了几声之后,愁太走出厕所。
熄灯之后的走廊昏暗黝黑,只剩下几盏绿色的指示灯以一定的间隔照亮脚边,勉强得以辨识周遭的景物。
白天的人声鼎沸,仿佛海市蜃楼般的缥缈虚幻。
杏次猜的没错,白天的骚动果然是第九名牺牲者造成的。
事件——抑或是意外发生于今日凌晨,被害人于送院之后随即死亡。
死者星二十二岁的女性,婚期将近,更凸显出凶手的泯灭人性。
左手臂不翼而飞,因此警方朝着情杀以及见财起意——据说左手无名指戴着一颗很大的结婚钻戒——两个方向展开侦查,
以上是愁太于傍晚时分在会客室的电视所看到的新闻内容,
洗完手之后,愁太随手往裤子一擦,朝着自己的病房前进。火灾警报器的红色警示灯不规则的闪烁,转过前面的角落之后,就看得到自己的病房了。杏次和水鸟的病房就在隔壁,穿着夏威夷衬衫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房门口的椅子上打盹。
(这种保镖派得上用场吗?)
杏次不禁摇头。如果『血锈男』真的出现了,普通人根本就不是对手。『血锈男』身上有一把巨大的蓝波刀,好歹也要掏出手枪——
(……他身上有枪吗?)
愁太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心里觉得那个年轻小弟的身上一定有枪。当然,这只是既定印象罢了,并不代表愁太真的在夏威夷衬衫男的身上看过枪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手枪真的有用吗?如果『血锈男』只是穿着普通长大衣的可疑人物,手枪当然有用;不过假使『血锈男』不是普通人的话——
愁太摇摇头。
(不要想太多,世界上没有什么怪物。)
一定是白天的时候听了太多怪谈的关系。
行经第二个转角的时候,远处的护士站突然人影一闪,愁太不禁停下了脚步。
护士站当然有护士留守,这一点都不奇怪。愁太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他觉得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美园。白衣护士的背影其实都差不多,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愁太总觉得那个人就是美园。只见她背对着走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或许是在消毒吧,愁太心想。
(还是别打扰她好了。)
愁太知道美园的工作相当忙碌,几乎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这也说明了医院的人手严重不足,每个护士都超时工作。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么好歹也别去打扰她。于是愁太看了护士站一眼,蹑手蹑脚地跨出脚步,套着拖鞋的指尖却碰到了某个物体。
愁太低头一看,顿时倒抽一股冷气。要不是反应够快,立刻伸手捂住嘴巴,恐伯会立刻放声大叫。
(不、不会吧……)
有个人倒在地上,背上还绽放着一朵鲜红色的花。仔细一看,原来是印着大红花图样的夏威夷衬衫。
愁太往后退了几步。夏威夷衬衫的衣袖空荡荡的,少了应该有的东西。也就是说——
(——没有手臂!)
拖鞋的鞋底湿湿滑滑的。先前愁太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前进,所以没注意到走廊的地板上沾满了某种黑色的液体。
愁太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领。
(冷静,不要慌张!)
耳中听见急促的呼吸声,愁太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大脑同时飞快运转,试着理解眼前的状况。
浑身是血的尸体,没有手臂。不过就是死人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幽灵,也不是怪物,尸体根本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它只是活人的过去式而已,没有害怕的必要。事实上让愁太胆颤心惊的原因,反而是让活人变成死人的『某人』。
这绝对不是意外。
医院里面没有足以扯断手臂的重机械。如果手臂真的是被机械扯断的,那也绝对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