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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凉亭。
远眺大海。点点渔火在由橙色转成墨色的世界里争相辉映。
绮罗帆转身面朝公园。
有人伫立在外头的路灯下。身穿足袋(分趾布袜)、草鞋与法衣,宛期修行者的装扮。
「年轻的小姑娘一个人待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可是很危险的喔!」
低沉洪亮的嗓音响遍无人的公园。
「吴钟师父……」
「看来拙僧又慢了一步哪。」
吴钟搔着秃头微微一笑。
沙、沙、沙、沙——
四周只有草鞋踩踏在砂砾上的声响。
从了望台公园延续到神社境内蜿蜒倾斜的林道上——
绮罗帆和吴钟并肩而行,走在仅依靠固定在树上的电灯泡提供照明、光线昏暗如同隧道般的场所。
「拙僧在这里现身的事,嗯……似乎没让你感到太大的惊讶哪。」
吴钟有些意外地说。
「是呀……因为我觉得理由不难懂。」
「如果方便的话,能请你告诉拙僧那个理由吗?」
「也没什么啦……我只是动了一下脑筋而已。因为吴钟师父在寻找白川怜一先生,所以我认为师父可能会从阿宪和结社的关联性进行调查吧。而且,之前……」
「?」
「……之前,当吴钟师父来医院拜访时,听到我的名字不是吓了一跳吗?是因为在调查怜一先生或阿宪的过程中,曾经听过我的名字吧?」
吴钟睁大了眼睛,然后「哇哈哈」豪爽地开怀大笑。
「哎呀,不愧是绮罗帆阁下,被你识破了吗?看来拙僧的修行还未到家呢!你说得没错,拙僧是追着福井阁下来到这块土地的。」
「您打算监视阿宪然后与怜一先生碰面……吗?」
「正是。这几年来,拙僧在欧洲大陆寻找的并不是行踪难以捉摸的怜一本人,而是他组织创立的结社。因为收到日本支部吸收新会员的情报,所以才跑回日本。若说这新会员
还是日本人的话,拙僧猜测怜一和他接触的机率应该很高吧。」
那个时候,吴钟跟朝永提起的线索指的正是福井宪次的事。
「那您是怎麽打听到我的名字的呢?」
「我从某个协力者手中拿到记载福井阁下的照片与假冒自杀的计画资料,绮罗帆阁下的名字就是从中得知的。」
「您告诉了朝永这件事吗?」
「拙僧没跟他说喔。你们一行人来到镇上实属偶然,拙僧从没想到福井阁下会主动和你接触。」
绮罗帆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开始担心,会不会就连前来这个镇上的别墅也是事先设计好的计画。
「拙僧很抱歉没告诉你福井阁下还活着的事。如果绮罗帆阁下知道了,想必会动身寻找福井阁下吧?拙僧不想被福井阁下和结社盯上,这是拙僧的不对,请你谅解。」
吴钟愧疚地竖起手掌。绮罗帆摇摇头。
「请您别放在心上,就算您当初告诉了我,若是没见到本人我也没办法相信的。」
即使现在,绮罗帆也觉得和福井会面的那一段短暂时光有如梦一般。和原以为早已死掉的人见面、对话就是如此超现实的经验。
「虽然有点冒昧,福井阁下还活着这件事能否……」
「我明白。我不会跟任何人、包括阿宪的父母透漏他还活着的事。反正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感恩。」
吴钟又一次竖起手掌之后,便没再说什麽了。
两人就这麽保持沉默地走了一阵子。四周只有踩着砂砾的声响,时间又重新流动了。
忽然绮罗帆咕哝地冒出一句话。
「吴钟师父……」
「什麽事?」
「吴钟师父您……为什麽要寻找怜一先生呢?」
「……你的意思是?」
「离开朝永与吴钟师父,是怜一先生的抉择,为什麽您要把他找出来呢?说不定他本人根本不想见面不是吗?是因为怜一先生创立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结社吗?」
吴钟双手环抱。在绮罗帆的眼里看来,那模样与其说是在思考问题的答案,更像是在思考问题的动机。
「的确,怜一创立阿尔毕吉斯是促使拙僧动身寻找那个男人的契机,可是那不能算是拙僧的理由。」
「不然理由是什麽?」
「简单明了。因为拙僧想见怜一啊!不见面赏他一拳拙僧无法消气,所以才会找他。这样你可明白否?」
吴钟用拇指指着自己然后露出了牙齿。
「可、可是,这样的话怜一先生的感受……」
「他怎麽想关拙僧屁事。如果那个男人不想见到拙僧,大可从拙僧的面前脚底抹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