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记忆。同时也是因那个女孩而唤起的痛苦回忆。
在回忆起这段过往时,她听到某种声音。
那是音量很大的哀嚎奏鸣曲。接受改造实验的孩子们,因为全身浸透毒液的疼痛,相继发出惨叫。
「好痛」或是「救命」,这种含有实质意义的话语早已堙消云散,只剩下从喉咙涌出痛苦的叫喊声。『泣血』在这里并不只是比喻的用法。
樯也同样一起喊叫着。就像六年前那样喊着。虽然肉体并不如当时那样痛苦,但问题并非在此。那是她发自内心、发自记忆深处、发自灵魂地喊叫着。
为何樯的声音会如此嘶哑粗糙……又是什么原因让她的身体在这六年间都毫无成长,只要想到这些,就可以知道她所经历的实验是多么地残酷。
樯还知道有些孩子因为耐不住痛苦而咬舌自尽。
在透明墙壁的外头,有一群穿着白衣服的大人对孩子们的苦痛无动于衷,走来走去地环视着这些孩子,还一边写东西一边相互交谈。
不断遭受到肉体的痛苦与心灵的折磨下,除了发出动物般哀嚎之外,已无能为力的这些孩子,对他们来说,似乎只有在看着这些大人的作为时,才暂时厌受到人性。其实樯并不知道其他孩子怎么样,不过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然而也有解除痛苦的时候,就是毒液被排放掉之后,换成另一种颜色的液体,中间交替的时间。樯俊来才听说,那么做是因为如果一直让孩子泡在毒液里,毒侵入全身会马上死亡,所以才要用另一种药液来暂时解毒。
解毒这个步骤,使已梢微适应毒的身体又被迫导向相反的状态,虽然还是会伴随着另一种疼痛,不过和中毒比起来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也给了孩子们时问,想像接下来要面临的痛苦。虽然这未必是件好事,但至少可以趁机和旁边水槽里的孩子交换眼神。
而这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这样的交流并不是彼此谈话——因为也没有多余的体力可以说话——不过,光是这样的眼神交换,也许就是彼此鼓励互相打气的信号。
到现在樯还是不知道当时究竟经过了多久的时间,也不知道那些互相交换的眼神究竟超了多少作用。
樯对于在她隔壁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和榣一样大约十二岁左右的女孩——怀抱着一种近似友情的情戚。
她也深信着对方与她有同样的戚觉。
然而……
在这个无止尽的苦海中,榣终于体力耗尽,最后连哀嚎都发不出来的时候,她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毒液已占据她每个细胞,全身遭受的痛苦正逐渐消退。
刚开始樯还以为自己死期到了。因为原本不断喊叫的孩子开始反应迟钝,最后就像什么也厌受不到一样死去,这种情形樯看多了。
樯心想,终于轮到我了,她庆幸至少在生命的最后,痛苦得以纾缓。
可是即使不痛了,樯还是活了下来。
曾经肿到不行的可怕躯体,如今也已恢复成与十二岁相称的滑嫩自然。
她知道玻璃外的大人正看着自己。
此时的樯认为即使不死的话,一切也可以结束了,于是看了一眼旁边水槽的女孩——那个几乎和她一起撑列最后的女孩。
然而在那水槽中所发生的,却和樯的命运截然不同。
很明显,隔壁的女孩子正面临濒死状态,她不断发出像笛声般的喘息。
当喘息声停止,女孩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向樯的所在。
她睁大眼睛——死盯着樯。
她开口说了什么,表情和平时完全不同。
那是樯没有救成,名叫小町的可怜女孩。
两个女孩的画面重叠,一起看着樯。
「不……不要……」
她们一直看着樯。
榣像怯懦无力的女孩一样全身发抖。
「不要看我……!」
樯知道她们眼神中的意义。
『你被诅咒了。』
那肯定是恨意。
『明明我都死了。』
『明明我们部死了。』
『为什么你还活着?』
『你为什么不死?』
『叛徒。』
『只有你继续活着,』
『你要践踏我们的尸体到什么时候?』
『都是因为你我们才死的。』
『你自己活着就奸了嘛!』
『只有你活得很好!』
这些声音愈来愈大,好像所有在实验中死掉的孩子部在责备樯一样。
「可是,又不是我杀了其他的小孩……!」
樯孱弱地回答。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