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出发
「请等一等!」
男子闻声伫足。
他身披一袭黑色斗蓬,长及足踝的衣襬迎风轻曳。
大地为夜色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湿气。他的双脚踩在中土的古老王国,艾尔德国的国境之内;那座拥有高耸城墙,承载着充满征战与烈焰历史的国都,此刻已俨然隐没在和缓的丘陵之间,消失在视线的彼方。
此处离国境并没有多远。群树茂密的枝叶任风拨弄而发出了窸窣声,方才浮出夜空的明月在浓密的云层中若隐若现,男子身后的追迹者群,手中高举的火把在湿热的空气中蠢动着。
「亚雷克森殿下,这么晚了,您要上哪里去呢?」
刻意压低了音量的声音持续追问:
「您明明知道明天有一场要与国王陛下一同出席的宴会,而陛下此刻一定也正考虑着要赏赐您莫大的勋荣以褒扬你的功绩;您丢下胜利的荣耀、宏大的威名,究竟打算去哪里呢?王子殿下!」
「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一阵风夹带着沉重的湿气,在撩起了垂坠在男子肩上的头巾尾襬后消逝无踪。
头巾下依稀可见的发丝,即便是在昏暗月光下,依旧闪耀着纯粹的银色光辉。男子转身面对身后尾随而来的侍臣,在脚步声中可以听见夹杂着金属磨擦的清脆声响;发出声音的,是男子腰间的佩剑与身上的铠甲。
他的声音洋溢着年青人符有的活力;话语中传递出了他心里坚信不移的未来,以及丝毫不见迷惘的意志。
「我只是明白,这里并非我的栖身之所。我想,我的故乡艾尔德国宏伟的城墙今后亦将永远长存于我心。然而,我若是继续待在这里,终究只会成为这场无谓争端的风暴中心罢了,倘若果真如此,那么我想我该就此离开,前去探索属于我自己的命运。」
「就算您必须舍弃狮王之子的美名也在所不惜吗?」
侍臣诘问的语气透露了些许的哀伤。
「以殿下您的威名,这个国家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您的地位。即便如此,您还是坚持要这么离开吗?无论宫廷里的那些燕雀如何说长道短,您都不应是那种惧怕后宫女流们流言蜚语的人不是吗?我不记得我曾经把您教育成一个如此懦弱的人!您难道以为在城墙之内,没有愿意敬爱您、追随您的人存在吗?殿下,」
「当然不是,加俐玛尔。」
男子说话时的语气显得十分温柔。
「然而,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非得远行不可。」
被唤出了名字的侍臣听见男子的答复,在夜空下的阴影处不觉微微颤动身躯;一阵难掩哀伤的呜咽从口中窜了出来。
男子此时的身分,已不再是尊贵的艾尔德国王子-亚雷克森,而成了名为亚雷克斯的一介平凡艾尔德国百姓。这样的转变在男子心中烙下了些许沉痛与怜悯之情。
所谓狮王之子——伊恩,即世人赋予中土北界艾尔德王族正统继承人的美名。
亚雷克斯十四岁那年,邻国举兵进犯,他以年少之姿初披战袍上阵便提回了敌方将领的首级。这般过人的资质受到国王的肯定,亲自授与了亚雷克斯继承『伊恩』之名的权利。然而。当他今日舍弃了这个称号后,也等同于抛下艾尔德王族的身分、抛下了自己的国家。
站在亚雷克斯面前,这位名为加俐玛尔的侍臣,其身分不仅是艾尔德军中最得艾尔德王维兰德信赖的将军,亦是自幼教导亚雷克斯剑术与知识的导师。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为人处事上,他对亚雷克斯就好像第二个父亲一样值得敬重。
事实上。就某方面的意义而言,比起一年只能在几次国家仪典中受到召见的亲生父亲,这位总能伴在自己身边的加俐玛尔反倒成了亚雷克斯寄托父爱的对象。对于尚未成为王族正统继承人,甚至连王子的地位都没有的亚雷克斯,在他受封为狮王之子的那一刻,最为他感到喜悦的人也正是加俐玛尔。
然而,这位加俐玛尔此刻却被父王任命为追捕自己的部队指挥官,亚雷克斯光是想到自己父亲这样的作法,心情便不觉沉重了起来。对为人子女者而言,要面对亲生父亲逐渐丧失以往犀利的判断力而渐露老态,甚而听信年轻宠妾的谗言想将自己亲生儿子除之而后快的残酷事实,无疑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除此之外,包含自己的父亲在内,宫廷里所有的人们从过去就一直对于这位排行第四的王子-亚雷克斯,抱持着微妙的疏离感也是不争的事实;原因在于亚雷克斯身分特殊的母亲身上。她是一位乘着像颗气泡一般的玻璃船来到岸上的异邦人,更有传闻说她的故乡是位在从未有人到达过的海洋彼方,一个地图上没有记载的『白色大陆』。
这名女性所生下来的儿子拥有酷似母亲的容貌与出类拔萃的力量,加上他天生聪慧的脑袋更是成了助长负面评价的缘由。亚雷克斯出生之后,他的母亲便早早离开了人世。根据传闻,其遗骸在宫中侍女们的眼前,化成了与她最初乘坐的玻璃船一般透明的气泡,整个消散在空中。尽管任谁都不知道真相如何,不过这么诡异的传闻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甚至连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也遭受到波及。
一般来说,艾尔德国的百姓都是生得带点黄色的皮肤,有着黑色或茶色的深色瞳孔及发丝。因此。外表上完全承继了母亲那番异国风情的亚雷克斯,这样的容貌其实也足以让宫廷中所有人将他视为异端,并且对其抱持戒心。
作为中土第一古国,艾尔德国过去曾经拥有称霸整个大陆的光荣历史,如今它却成为带领这个国家航向堕落的包袱;人们忌讳新的事物,并且将一些过去不曾存在一切的异端,视为侵略的一方或敌人,这样的视线终究也落到了国王所生的儿子-亚雷克斯的身上。
『父王老了。』亚雷克斯的脑中不禁又浮现出这样的感想。
只要是人,对于无法理解的事物心里或多或少会抱持恐惧;亚雷克斯的父亲已然按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