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灼热地烧死自己了。
「啊啊啊啊啊!」
蕾莉揪住头发放声尖叫,让方才从她身旁走过的修女折了回来。修女粗鲁地动手让蕾莉咬住手巾,将手巾绕到蕾莉脑后绑起来固定。她的处置,固然是要防止蕾莉因抽筋而咬到舌头,这却让蕾莉倍感羞愧。
——蕾莉因为感到极度的恐惧,才会不停叫喊。在体力耗尽之后,她像宛如破布般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地。
——比起只有脚部受伤的蕾莉,她身旁还躺着许多情况更严重的伤者。他们不断地发出可怕的呻吟声,负责救治的人表情严肃地来回巡视,没人对蕾莉开口说话。
蕾莉原本就不认为会有人和她说话。她因为膝关节的痼疾而无法走路,到目前为止,一直都待在家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也几乎未曾与邻居或者同年龄的孩子来往。这世上认识她的人,恐伯也只有她的父母了。
如今,她的父亲下落不明,母亲也在震灾中死了。
蕾莉如胎儿般蜷缩起身子,抬头仰望祭坛。
在殷红的亮光中,一尊毁损的神像立在她的眼前。它是初始而全知的存在,平等地守护每一个人,平等地照拂万物。那具有两种性别之神——日神阿玛鲁帖彷佛正俯视着蕾莉。
当然,它并不会拯救蕾莉,蕾莉对它也没有任何期待,她连寺院都未曾来过。
不过,现在蕾莉所见到的,也只是个残缺的石块罢了。
从不知位于何处,似乎尚未烧毁的寺院,传来了八声阴森的钟响。
赛伊欧坐在河边长椅上,喃喃说道:「已经八点了?」不过,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只是弓着背,俯视着河面。
蕾达河蜿蜒地流过普拉多区的街道深处。许多如同草袋般的物体,在河面上载浮载沉,缓慢地漂流着。那些全都是尸体。有被西普拉多大火烧死的人;也有在其他地方跃入河川,随后却被坠落物品压死的人。除了尸体之外,还有行李箱、小型汽车、猫狗、果实、保险箱之类的东西漂浮着。那些物体全都流向了东托兰加湾。
赛伊欧的模样也是惨不忍睹,他的圆领披风勾破了好几个洞,衬衫上沾满了黏答答的油渍与泥巴,两边的鞋带全都松开,铁灰色的头发蓬乱不堪——似乎只有两样物品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头上戴的显示器,以及希马克交付的别针,全都毫无损伤地放在身旁。
他虽然望着河川,却是目光涣散。
赛伊欧正拚命压抑着心里已然卷成漩涡的念头——一股莫名的「杀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全都遭到破坏,自己又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只有杀意才能发泄自己的情感。如果能够找到对象泄愤,那该有多么轻松啊!
然而,他知道事情并不如此单纯。况且,若按照这种破坏的欲念去做,那自己不就与造成破坏的那股力量相同了?不仅如此而已,遭到破坏的东西,也不会就此恢复。
所以,赛伊欧努力抑止自己的想法,而且逐渐恢复了理智。可是他已经精疲力竭,只是一动也不动端坐着。
在赛伊欧的身后,一直有着吵杂的人声。他所在的地方,是靠近纳尼鲁寺院的河边公园,那里聚集了许多避难的人民,他们嘴里不知在叫嚷些什么。此时,一阵从天而降,如刮起暴风般的巨响,将他们的叫嚷声覆盖过去——然而,赛伊欧始终如同已无电力的电池玩具一样,动也不动地望着河面。
突然,一道眩目的光芒,照向他那犹如老人般的后背,有个紧张的声音对他喊道:「那里的人——你受伤了吗?」
赛伊欧慢吞吞地转身过去,那道刺眼的光芒,让他的双眼眯成细缝。有个人影伫立在那道光芒里,衣服的轮廓整齐挺拔,腰上佩不知配戴何物,仿佛是形状细长的物体。
是刀。
那人迅速地走到赛伊欧面,脚下的军靴发出了硬梆梆的声响。因为光线过强,让赛伊欧看不清楚他的脸。
那是个黑发的年轻男子,与赛伊欧年纪相仿,应该还不到三十岁。脸型瘦长,容貌端正,双眼细小,眼神未有警戒或威吓的神色。
整齐挺拔衣物是军服,他身着长及脚踝的大衣,颜色则是海洋般的宝蓝色。佩戴在腰际的崭新军刀,刀柄也是同样的颜色。
「怎么会是宝蓝色?」赛伊欧心里感到有些纳闷。「帝国陆军的制服应该是深绿色才对?」
男子以不像军人的口吻说道:「我从避难的人民那里听说,是您制止民众暴动的。您可有受伤?」
「没……没受伤。」
「那就好。谢谢您至少阻止了无益处可言的流血冲突,我可不希望对陛下的臣民武力相向。」
「这是军队的维安行动吗?」
「不是,是救灾行动。依据贝鲁达区的天军司令部所发出的基地近郊出动权限而出动的。」
「不是一帝国陆军,是天军?」
「是的。」
军人会对平民使用敬语,已是十分稀奇,这名男子甚至还逐一回答赛伊欧的问题。正因如此,赛伊欧的神智也开始逐渐回复。
他总算抬头正面瞧着男子的脸。男子圆睁细长的眼眸,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流露出胆怯的神色。
「你怎么了?」赛伊欧问道。
「没什么……您在生气吗?」
「嗯,的确是在生气没错。不过……这没什么。对不起,我并不是针对你。」
「不久之后,天军就会设置临时避难用的帐蓬,届时你再去那里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