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后方的庭园,大批的人们逃难而来,疲惫至极地瘫坐着,混乱的状况,实在让人不知如何行走,圣堂附近拉起了不让人通过的绳子。不过,赛伊欧取径自孩提时期起便已熟悉的捷径,穿过了仓库和树林,直接进入了大圣堂。
不过,当赛伊欧从侧面的翼廊进入了大圣堂,眼前所见的恐怖景象,却让他动弹不得、无法继续前进。
无数的人躺在那里.有的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将手伸向空中,发出无助的呻吟。有的人大喊着要喝水。有的人身上的衣服都烧焦了,手脚与脸部有着赤黑色的灼伤。其中也有人的皮肤剥落——就像是伸出了舌头似的,露出了血红的肉。
修女、护士,或是邻近村镇的主妇,甚至像是途中路过的人,都四处奔走着,帮忙缠绕绷带、递茶送水、大声叫唤试图让受伤的人恢复意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紧绷着,动作匆忙,拚了老命地穿梭在伤患之间干活。这里没有电灯可用,这数十年来仅用于装饰的烛台和提灯,纷纷被点上了火,发出了殷红而不稳定的光芒,许多巨大的人影映照在墙壁上,杂乱交错地移动着。这里仿佛成了战地医院——而且还是战况最为猛烈的前线。
「这……到底……」
赛伊欧的脸色惨白,他喃喃自语。昂太鲁沉重地对他说:「你知道的吧,今天是梅波鲁祭。」
「难道……」
赛伊欧撇下了昂太鲁,急忙奔了出去。他从圣堂正面的大门,奔至可以俯视骑士大街的楼梯,并在那里停下了脚步,他惊讶地无法言语。
寺院前的广场,以及从那里开始、笔直朝西边延伸的道路上,全都被尸体给淹没了。以目测来看,这样的规模,死者绝不只有一二千人而已。有的尸体早已被践踏得得面目全非;有的已成焦尸,甚至无法分辨身体的正反面。不管是哪种样子,都是让人不忍目睹的惨况。而且,范围竟还大到无法一眼望尽,道路两侧那些三至四层楼高建筑上的拱廊,火势至今尚未减弱,依旧不断地喷出火舌。
「当时,供奉圣塔的仪式正在进行——整排的花车在道路上行驶着,人群也从寺院涌了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地震。」
昂太鲁总算走到赛伊欧身旁,向他说明着:「最初发生的剧烈摇晃,让人们如骨牌般一个个倒了下去,楼房上的拱廊窗框以及玻璃都从天而降。就在众人彼此探查伤势之时,道路旁边的摊贩与建筑物开始燃烧。于是众人恐慌了起来。每个人都想推开其他人逃跑,推人的人也被跌倒的人绊倒,自己也摔在地上。虽然人人慌张地东躲西跑,但因为前后尽是人潮,根本无法推进。在乱成一片的同时,火势更是一发个可收拾,道路被火舌所吞噬……简直就像烤炉一样,将人活生生地烧死。而我就在这里,目睹着人间炼狱的景象。
昂太鲁再度掩面而泣。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竟然说出那种要你弃活埋的人于不顾的话,自己逃避到这种程度……」
赛伊欧的心刹时变得冰冷,一阵晕眩疾速向他侵袭而来,仿佛随时就要不支倒地。他当时从滑翔机上俯瞰时,群众全部聚集在街上……就在那里发生了火灾……这样到底死了几万人?
真正想像不到的人间惨剧。
赛伊欧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思绪——他想到一件事。
他抓住昂太鲁的肩头,激烈地摇晃。
「祭司,救护院呢!这个寺院的贫民救护院没事吧?」
「救护院……救护院吗?」
昂太鲁将头抬了起来,他空洞的视线,朝着地板方向游移了一阵,说道:「嗯,应该没烧到才是,因为那里是位于寺院南边的偏僻地点。不过要是起风的话……或许会让街上的火灾越过广场,波及到那个地方啊!」
「不过,现在还没波及到啊!只要防止这件事情发生,不就能拯救许多人了吗?」
「这,确实是……」
「祭司!」
赛伊欧用力挥动手臂,赏了昂太鲁一个耳光,发出了清亮的声响。昂太鲁瞠目瞪视着赛伊欧,圣堂那儿的人们也朝这边看来。
「你振作一点!你这样,不就等于对市民见死不救吗?你现在不就是正在这么做吗!」
「现在……」
「你的救世精神在到哪去了?我所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昂太鲁眨了眨眼,瞳孔里放出光辉,随即正色说道:「啊……您说得对!对不起,朗卡贝理先生。」
「好了吗?你没事了吗?」
「没事了,这样下去不行,得快点去治疗受伤的人,或者做些什么……」
这时,从圣堂外面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响亮的叫嚷声。那些声音不具善意,而是「干掉他、杀了他」等等,充满怒气与恶意的喊叫。
「怎么了?」
赛伊欧一回头,看到头戴面罩的年老修女,连滚带爬的奔进圣堂,她叫喊着:「谁啊!谁来帮帮忙啊!来避难的人,正在攻击救护院里的人啊!」
「什么!」
「我看他们是要趁着地震来放火的,阻止他们也不听。谁啊——快啊!」
修女被赛伊欧猛然一撞,跌倒在地。赛伊欧连看都没看修女一眼,就飞奔了出去。
不管昂太鲁在他背后叫着什么,都已经传不进他的耳朵里了。
十四岁的蕾莉·尤达,单薄的身躯躺在圣堂的石地板上,她眼神朦胧地望着祭坛后方的彩色琉璃。
如鲜血般赤红的亮光,在七彩颜色的琉璃上摇摇晃晃,让她产生了错觉,以为大火完全笼罩在圣堂的外围,那凶暴的火舌,要将整个世界燃烧殆尽,也即将延烧到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