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转眼间又整理好了。简直就像是眼睛看不到的精灵们在努力工作似的。
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的月光照得每个角落既明亮又温柔,外面是美丽明朗的四月。威廉站着把窗帘关上。
医生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花了几分钟为躺在床上的凯莉看诊。艾玛站在墙边待命。只要医生小声地问了什么,凯莉就用干枯的声音回答。
医生终于从耳边拿下听诊器,准备要回去了。当他要起身时向艾玛摇了摇头,表示情况并不乐观。
在玄关穿上大衣、戴上帽子,重新抱起诊疗包。
“再怎么说,毕竟是年纪大了。”
医生这么说着。
“你自己要坚强一点。”
艾玛不发一言,只是深深地垂下头。
当天晚上,艾玛到女主人的房间去打地铺。并没有事先询问女主人的同意,得到她的许可。其实这么做更可能被怀疑……在这里睡得着吗?不会觉得麻烦吗?但是她觉得这样比较方便,对她来说也算是很难得的自作主张。
“不论什么时候都请出声叫我。”
艾玛开口。
“不论是多么细微的小事,我都会马上起来。”
“好的,艾玛。”
凯莉回答。
双方都心知肚明。女仆会随侍在旁,怕的无非是半夜有什么万一。只是彼此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罢了。
万一?
凯莉不禁自嘲。
什么叫做万一?人类的死亡率从有史以来不就一直是百分之百嘛!这点是无需欺瞒的。
“那我把灯关了。”
艾玛说完,把手伸向灯。
玻璃灯罩里黄澄澄的火焰加深了侧脸的轮廓。
凯莉在一瞬间看到了幻影。她看到了年纪还小、才刚被自己带回家的艾玛。那个一脸沉默、认真又低调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但却是个因为缺乏自信而显得不幸的弱小少女,同时,也看到把展现的天分隐蔽起来,像一颗未经琢磨的璞玉的艾玛。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年幼的少女已经长成妙龄女郎,老想着那一刻怎么还不到,但其实转眼已经好几年过去了。
……人就是这样老的,凯莉心想。
“万一”也会愈来愈近。
“晚安,艾玛。”
Story8Alone/第八话独自一人
第一次来到这个家,是我十二岁的时候。
爬上长长的楼梯,走到尽头位于屋顶正下方的仆役专用房间,这是一个又旧又小、地板凹凸不平、到处有钉子露出来,而且只要下大雨就会漏水的房间……老实说,虽然称不上是个非常舒适的地方,但是能拥有自己的房间,不用说当然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属于自己一个人,可以自由使用的房间。
难以置信的奢侈行为。
“你就用这个房间吧。”
史东纳夫人对我这么说。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站在中央,慢慢确认周围的东西。严重倾斜的天花板、吱嘎作响的地板……又旧又小的床、小小的架子、小桌子、衣柜……还有装上玻璃的细长窗子!
心里七上八下地走近窗边。手指压着、手掌碰着,近到连鼻子都快贴上去似地,眺望着窗外。
窗子对我来说,是种总是把我赶到外面,不让我进去的东西。
窗子里有明亮的灯光、温暖的暖炉与美味的食物,还有看起来一脸幸福的家庭。
这些都是之前我一直被阻挡在外……只能从小巷的暗处,在下着雪的夜晚被冻得发抖的寒冷之中……一边呵气暖和冻僵的手指一边眺望的事物。
从里面看着窗沿,发现上面有个突出物。
笨拙地拨弄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夫人伸出手来,告诉我握住它的方法。这是个把手。
“这个需要一点诀窍,要这样……一边压……没错。”
……窗子……打开了。
风像突如其来的吻扑上脸颊,把我的头发全往后吹……然后……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窗子这个东西是可以这么容易打开的。
吃了一惊。
……打开了……
接着,
“这是你的房间哟!”
夫人这么告诉我。
一颗颗磨得亮晶晶的球互撞得弹起来,厚实又清澈的声音响遍房间。
发出喀嗞一声,现在被击中的是蓝球,随着滚动的声音,掉在球台角落的袋里。
“扣分。”
威廉以忧郁的表情这么一说,然后用斜线在记分表上属于自己的那栏的分数画掉一分。
罗伯特呵呵地露出微笑,慢慢绕着球台,寻找重新出杆的位置。过了一会,把左手指在深绿色细羊毛的台面上,大大张开以作为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