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无言地说着让我好好看清你的脸似地,手掌贴上了脸颊。
之所以觉得冰凉的手掌很舒服,是因为脸颊是热的。
威廉的手掌和指头若有似无的动了一下。
慎重地摸索着脸部轮廓,感觉着肌肤的触感,确认颧骨的所在位置。温柔地抱着自己,不让人逃跑。
在没有眼镜且朦胧的月光下,眼睛的能见度可说是低到极点,与其说是看到,艾玛凭着感觉知道翠绿的双眸、顺伏地贴在眼皮上的金黄色睫毛就近在眼前。艾玛再度闭上了眼睛。
双唇紧贴在一起的瞬间,艾玛虽然感受到无比的幸福,但恐惧与不安也同时接踵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
他有厚实的胸瞠、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肌肉底下是强壮的骨架。受限于绅士般的服装与平时的举止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威廉是个体格一流又强壮的健康青年。不过稍微把身体往他身上靠,就可以透过肢体的接触深切的感受到。
可以得到这个人的接受,确实得到支撑的安全感,让艾玛陶醉了。终于遇到一个可以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付出去的对象了。
被他的手腕轻轻环抱在胸前,感觉自己就像被藏得好好的新生小鸡。只要待在这里,不论黑夜、刮风还是妖怪和可怕的命运,都不会对自己痛下毒手。
能够这样地被守护着,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两人只是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其他什么事也不做。对于此刻对方能够像这样让自己拥在怀里、自己有幸成为拥抱对方的人,彼此能如此神采奕奕地为对方而存在,为如此至高无上的恩惠感到喜悦,
--这里就是乐园。
插图042
Story7Family/第七话家庭
“……琼斯先生!琼斯先生!”
当尽可能放低音量的声音和敲门声同时如雨点般响起时,是在听到四声钟响后没多久的事,也就是过了晚上十点左右的时间。宿舍已经安静无声,当然这是经过严格规定的。
“琼斯先生,请开门,您应该还醒着吧?”亚瑟·琼斯阖上读到一半的书页,把书收进桌里,上盖后用钥匙锁起来,边把钥匙收进睡袍的口袋里边走向门口。门一开,哈利·贝侬和道格拉斯·杜兰这两个宿舍的低年级生,正一脸忧虑地站在外面。
伊顿公学的门禁不分年龄学年,一律都是晚上八点半。只要时间一到,大门便会关上。然后在交谊厅进行晚点名,由级长对大家发表“今日格言”,之后便解散直到隔天早上。最高年级的学生还可以在交谊厅闲谈一会儿什么的,这是被允许的,低年级生则被赶回自己的寝室。之后连前往自习室都不可以,就算还有没做完的作业,但是趁着别人都在睡觉,只有自己读书的自私行为,绝不是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的基督教绅士所应有的。此外,在不算短暂的团体生活里,为了一己私利而背叛应该身为一体的伙伴,是比什么都要严重的重罪。
因为宿舍不提供晚餐(注16),如果没事还不睡的话,只会让肚子饿得更难受。所以学生们都早睡早起。除了身为级长的亚瑟·琼斯以外,过了晚上九点半,除非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否则不能离开各自的房间。
※注16:这是为了让“绅士”这个得天独厚的阶级,学习如何以忍耐饥饿来消除欲望而设的制度。罗格比公学等学校,会在七点和睡前提供面包,乳酪和啤酒等简单食物。
这两个低年级生这么晚了还在走廊游荡,发生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贝侬和杜兰虽然表现并不特别出色,但也不是问题学生。两个人都是还算懂事、不引人注目的学弟。如果不是发生很严重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如此违反规定的举动。
虽然有一点不好的预感,但如果连自己都动摇了,只会让学弟们更加胆怯。
“怎么了?”亚瑟镇定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非常抱歉,应该早点找您商量才对。是这样的,克劳斯那家伙其实还没回来。”贝侬边说边下意识地搔着不服贴的乱发。“他的脚踏车也不在。”
“今天是星期四,是克劳斯那家伙上英语家教的日子。”杜兰补充说道:“以前也偶尔有过快要来不及在门禁时间前回来的纪录,原本想说今天大概又是这样,但无论如何这个时间还没回来也太晚了。”
“晚点名呢?”亚瑟睁着那对遗传自琼斯家、有如精雕细琢的翡翠般透亮的绿色眸子发问:“怎么蒙混过去的?”
“……对不起!”贝侬不由得悲痛地叫出声来,然后慌忙用手捂住嘴。“呃,对不起,是我代替他。”
“这样啊……”
“我想他马上就会回来。”
“这么说的话,”亚瑟把手指放在下颚。“我记得克劳斯上次晚点名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嘛!那个时候有人说他因为感冒发烧,已经先睡了。没错,贝侬,我记得就是你替他说的。”
“……真是非常抱歉……!”贝侬低下头来,杜兰连忙也跟着做。
……真是一群拿他们无可奈何的家伙!
亚瑟用锐利宛如刀子的眼神睨视着他们,给这两个低头欠身的低年级生超出想像的惩罚后,快速回到房间。脱掉睡袍,换上上衣与靴子。
“已经告诉舍监(注17)了吗?”
※注17舍监:一到两位住在宿舍里的教师。虽然他们也要对住宿生负起监督的责任,但细琐事大都交给住宿生们,采用自治的管理方式。
“这个嘛……还没说……”
“嗯,那就先别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不论如何,你们两个要有得到两个或三个‘Y’(注18)的心理准备了。”
※注18Y:违反日常规则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