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真糟糕,无法控制表情,我竟然会感到难为情。
在微笑回礼,接下帽子的那一刹那,后颈感到一阵尖锐的视线。
对喔!她是“这位老师”家里的人……如果想要接近她的话,就必须得到史东纳老师的许可才行,至少也必须要瞒过老师的眼睛:要想办法越过老师这道铜墙铁壁才行!
“门打开时正巧站在后面?”
史东纳太太在一张垫有座垫的椅子坐下。连盘一起端起红茶茶杯,无声啜饮着;而且,竟然靠在倚背上!威廉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这绝对是这过去十年中的巨大变化,老师的确是上了年纪,变弱了,今非昔比了。
笑吧!高兴吧!品尝胜利感!不是应该更兴高采烈地庆功才对吗?
为什么脑筋却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实际感呢?
“还真是不巧呢!不过的确像是你会做的事……艾玛,我和你提过吧,我以前曾经当过住宿于别人家中的家庭教师。这位就是那户人家的少爷,排行老大。你可是用门板打到了鼎鼎大名的琼斯家重要继承人,不知道他会向你要求多少金额的损害赔偿呢!”
她并不理会这挖苦,好似已经决定不发一语般用力抿紧双唇:脸颊略红,安静地继续奉茶的工作。她以眼神暗示,要再来一杯吗?威廉递出杯子。
她的手指安静地伸出,接下递出的杯盘。她的手臂弯曲,慢慢倾倒看来相当有份量的茶壶,黑衣上出现一些皱纹,浆得挺直的围裙有些下垂。
“对了……说到琼斯家还真是不得了啊……近来以破竹之势,在最好的地段一家接着一家开起了店铺……”
茶送到时,威廉说了一声谢谢。她微微笑了一下,脸上小小不起眼的酒窝似乎浮起又即刻消失。
“真是叫人怀念啊,你那精明的父亲……还好吧?”
她行走时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裙子(八成是和衬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多么娇小的头颅,多么纤细的颈子啊!
“威廉。”
“啊……是!”
“我在问你父亲的事情,他还好吗?”
“呃……”威廉急忙坐正。“他很好,比我好上百倍呢!”
“是吗,也对,小人当道嘛……”老师松开交叉的十指,前后对调,直盯着威廉的脸:
“对了对了,我该向你说声恭喜毕业。学校如何?”
“那里简直是地狱。”
“……真是无聊的回答。”
“那该怎么说才好?;”
“您的教育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或者是在您的锻炼之下,有幸能够成为优等生。”
“才不是呢!”威廉冲口而出。“老师教我的反而是妨碍。”
“上课时无聊得受不了,每一个同学看起来都是无药可救的笨蛋。这全都要拜学校的老师所赐。”
史东纳老师仅仅抬起嘴唇右端,斜睨着表示,那真是抱歉,太遗憾了。
“看来你的强词夺理和调皮捣蛋到现在才发挥出来。你的近况如何?偶尔总该来看看我吧!可是你却装做不知道,我寄过几次信给你也没消没息。我心想我可是悉心照顾你长达四年,你竟然对我如此冷淡无情,现在又像这样突然出现,得意洋洋地跑来说一堆客套话,是伊顿公学把你磨得更尖酸刻薄吧?对了,你尿床的毛病治好了吧,小少爷?”
真过分!
竟然把这过去的耻辱拿出来说嘴。
“早就治好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给几个钉子碰,就以短剑回报。没错,这位老师的性子就是这样,威廉回想起来。她绝对不会因为对手是小孩就手下留情。
奇袭的计划到此完全溃败。老师坚持的原则竟然变得软化了,允许自己靠在沙发上,但还没有变得垂垂老矣,也还没有变得怀旧。虽然马虎了点,容易屈服了点,但还能够大力反击。别提要让她感动佩服,甚至连能够与她对等往来的那一天究竟会不会来临,根本都还不知道呢!
实在不该来这种鬼地方的。威廉的头垂下,却从眼角看到无声无息的黑衣横越而过,他这才发现喉咙干渴,脸颊发红。不对,应该说这一趟来得好,命中注定就是要走这一趟,非得来这一趟才行!
为了找到她。
为了知道她的存在。
“艾玛,把窗帘拉过来一点,这边的阳光剌到我的眼睛了。”
“是。”
她俐落地走到窗边,她那富有弹力的背部,颈上垂着几丝溢出的秀发,解开沉重的布料,将皱摺拉好的手指,粉樱色而清洁的指甲修剪得短短的。她向窗外微笑着点头,看起来似乎是有朋友经过,侧脸看来天真无邪。
是啊!
她是多么可爱呀!一举一动都充满魅力。÷
视线怎么都离不开她,不知不觉间变得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突然感受到视线射过来,威廉吓了一跳。不出所料,史东纳太太以熟知内情的表情盯着他。
他急忙把眼光抽开掩饰,但威廉知道这么做一点用处都没有。
“怎么,女仆你应该看多了吧?你从用餐到更衣,从早到晚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一群女仆的围绕服侍之下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