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中学上游泳课的时候。上课前,绫人把遥叫出去,希望她待会别大吃一惊。当时遥搞不懂绫人在说什么,不过当她在泳池边看到绫人的腹部就明白了。绫人的腹部有块很大的胎记。但是,遥初次看到那块胎记的感觉并不惊讶,反倒可以说很喜欢。
相隔这些岁月,那块胎记又出现在她眼前。
遥整个人就像被击溃般颤抖著,只穿著内衣靠在墙边。
因为他不想说,遥从不过问树留在东京的哥哥的事。因为太过畏惧不安,遥无法对树说出绫人的事。对於信赖挚爱的男人有所隐瞒的报应正降临在她身上。
树微微睁开眼睛注视著她。
对他来说,这是个赌注。如果她看到胎记後并没有发现这与哥哥的胎记相同,那么树就会把一切当作没发生过地封印起来。但是,她已经发觉了。
入睡前的幸福温暖已经消失,某种冰冷的事物横亘在两人之间。
时间已经越过了十二点,越过了圣诞夜这二仅魔法的时间。
对他们而言,魔法时问也结束了。
4
第二天,街景为之一变。直到昨天还有如星星般闪耀美丽光芒的灯饰失去光彩,街上装饰的广告看板也显露出廉价的颜料色泽。树无言地往前走,街上还残留圣诞节的余香,但寂寞的寒意已经开始扩散。他与遥在不自然的气氛下道别了。
他们的关系还能修复吗?他们还能以这里当作新的出发点,再次一起迈步向前吗?他不断问著自己。每问一次,同样的疑问就抛了回来——
和哥哥过去的情人一起?对哥哥过去的情人这么做?
就连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办得到。不过,他完全不想失去她的心情也是事实。
遥也和他一样,一边扪心自问,一边像个白天的妓女般,走在肮脏的街道上——
和过去情人的弟弟一起?对过去情人的弟弟这么做?
遥也有著不想失去他的心情,这是个事实。
树走出公寓电梯,看到站在自己房门口的人影时吃了一惊。是小夜子。
一树……」
小夜子的眼睛哭肿了,看起来仿佛二仅都没睡。
「你昨晚和遥在一起吗?为什么要和那种女人在一起?」
「那种女人?你们是朋友吧?」
树用问句回答她的问题。
「我们才不是朋友,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可是你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女人能用本能嗅出能够衬托自己的同性。对方也一样,会对拥有自己所缺少的部分的同性抱持憧憬。我们这是彼此算计。」
一切都是算计。树接下来所说的话也是。
「我没有和美嶋在一起。」
「骗人。」
「我没有骗人。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树对她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小夜子虽然露出怀疑的眼神,但就像溺水的人会紧紧抓住稻草一样,就算明知树的话是谎言,她还是想抓著不放。
「你先回去吧!」
「可是……」
「回去吧!」
断然地拒绝她後,树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好一阵子,门的另一头传来呼唤他的声音,但不久後也停止了。
树非常明白自己很肮脏,因为自己受了伤,就只能去伤害另一个人。即使明白,他还是说了谎,这么做却让自己伤得更深。他无法不去伤害自己。既然哥哥不在这里,树就只能伤害与哥哥一模一样的自己。他是个只找得到这种方法的不幸人类。
遥把行李整理好。因为母亲对她强调过,既然暑假没回家,那么新年一定要返乡。在昨天以前,遥都不太想回名古屋,不过现在反倒有种得救的心情。
遥回到家後,迎接她的足母亲,还有不太对劲的小惠。小惠已经四岁了,却被母亲抱在怀里,还咬著手指。看到一阵子不见就变了个人的妹妹,让遥惊讶地问:「怎么了?」
「说来话长,总之先进来再说。」
遥威觉到,许久没回来的家中气氛有些不同。并不只是因为很久没回来,而是家里某些事物的确改变了。
遥在厕所里洗手时,才明白那些改变是什么。放在二芳的漱口杯里,插著陌生的蓝色
牙刷。
「妈,这是……」
但是母亲看著小惠,微微地摇头。这件事好像不能在小惠面前提起。
当母亲文惠总算启齿时,已经是深夜,小惠也咬著拇指睡熟了。
「我打算再婚。」
「再婚?」
这个她连想都没想过的状况,让遥的声音不禁变调。
「等一下,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还问什么时候,就算我想和你商量,你不是也不肯回来吗?」
母亲这样一说,遥也无法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