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一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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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以子拖着死气沉沉的脚步往教室方向走,一边恍惚地思考着。

  香奈的手机。

  如果香奈的手机在事发现场或是家里被找到,一切事情都会自动公开,自己就不需要烦恼了。如果真是那样,香奈向她倾诉被欺负的简讯,就会经由不可抗力的管道展现在众人眼前,真以子也不需要苦恼着该不该主动告知。

  可是,现在虽然找不到香奈的手机,也不代表以后永远找不到。

  那支手机或许是在香奈坠落的时候掉出来的吧?就算哪天被找到了,或许也可能因为摔坏而读不出资料;又或许,香奈早在跳楼之前,就先行删除简讯也说不定呢。

  ──如果你们中了那些媒体记者的挑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定会被加油添醋播放到全国喔。到时候说不定会被大家当作卑鄙的告密者,受到大家的白眼。

  真以子遽然停下脚步。

  她手机里的资料夹如今还塞满了香奈传来的简讯,还有她回传给香奈的简讯。

  但是,真以子却有无法对香奈父亲明言的理由。

  ◆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真以子最早回传的讯息,是这样写的。

  因为事情刚开始时,看起来都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鸡,我觉得很不舒服,大家都假装没听见我打招呼,今天连学妹也是这样。』

  从幼稚园时代开始,就以美妙歌声受人注目的香奈,在升上国二的这一年,半途加入了合唱团。

  从此之后,香奈就很少跟真以子一起回家了。或许是因此契机,两人才开始渐渐变得疏远吧?

  妈妈对真以子提出建议:如果觉得寂寞,跟香奈加入同一个社团就好了,但是真以子的歌喉实在不行,就连朋友找她去唱KTV,她也总是因为害怕丢脸死命拒绝。真以子觉得,跟母亲当过音乐老师的香奈相比,她的天分资质都相差太多,所以并没有接纳妈妈的意见。

  香奈一开始会很愉快地用简讯跟她报告社团活动的情况,然而,从上个月开始,简讯内容却慢慢开始变质──

  『小鸡,我还是觉得被排挤了,大家都假装没听到我打招呼。』

  『是不是因为香奈太厉害,所以被大家嫉妒啊?』

  真以子一开始只是用玩笑般的口气回答,但是当她发现香奈是认真在烦恼的时候,也跟她一起同仇敌忾起来。

  『你直接跟顾问老师说大家恶意排挤你啊!』

  『可是老师明知大家那样对我也不闻不问,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呢?你没有确实地跟老师说过吧?』

  因为真以子的妈妈有在外面工作,她不得不每天帮忙分担家事,所以她对于能够自由参加社团活动的香奈有些嫉妒,也开始对她的烦恼感到有些不耐烦。

  『小鸡,我的乐谱被丢到水沟里了。我明明仔细地放在书包里,一定是被谁偷拿出来了。』

  『分组练习的时候没人要跟我同一组,我只能自己一个人练习。』

  『我不行了。小鸡,我没办法再唱歌了。』

  『小鸡,我的脚踏车情况很怪,我今天是牵着车子走回家的。』

  真以子又没有参加社团,香奈在那个社团里的烦恼她也无能为力。在收到关于脚踏车的那封简讯时,真以子甚至觉得这种小事何必一一向她报告。因此,真以子回传的简讯也变得越来越短了。

  『你太敏感了吧?』

  『想太多了啦!』

  『因为香奈讨厌别人,所以才会那么觉得吧?』

  香奈大概也感觉到真以子不能体会她的处境吧,所以好一阵子都没有再传简讯给真以子。真以子最后收到的就是那封简讯。

  『小鸡,好好保管那些讯息。』

  ──如果真的是因为欺负事件,那香奈就是「被害死」的吧?

  香奈的父亲想要的东西、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是香奈传给真以子诉说自己被欺负的事情、足以成为重要证据的简讯。

  当时,真以子之所以说不出自己有香奈传来的简讯,是因为香奈那么诚实地倾吐自己的心声,她却回以如此冷淡的答覆。

  就算她没有直接参与欺负者的阵容,但是这种坐视不管的态度,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欺负了。

  如果要公开香奈自杀的理由,同时也会让真以子对香奈见死不救的事实,暴露于众人的眼前。到时候大家一定会对无力帮忙──什么都没有做的真以子冷眼以对,甚至是严加责备吧?

  真以子对此恐惧莫名。

  她转头看着走廊。

  迫水老师已经走到音乐教室附近的转角了。

  「老师!」

  她对老师背影叫喊的声音,尖锐得仿佛像在求救一般。

  ◆

  在狭窄且堆满杂物的音乐器材室里,迫水老师带着沉着的表情,按下真以子手机的萤幕卷轴按钮。

  逐渐掺入黄昏色调的夕阳,以及手机液晶画面反射出的微弱光芒,照耀着老师秀丽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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