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
『前日突然来访真是抱歉。结的事情应该和琉璃妹妹没有关系,我却冒昧地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造成你们的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以后会再找时间来拜访。今村萌』
签完名之后,萌抬起头来。她发现一位患者的床头小电视正以细小的声音播放八卦新闻节目,节目主持人作出夸张的表情,在白板写下事件概要的解说。萌也发现,那么微小的音量之所以能够传到自己耳中的理由。
因为原本坐在窗边说说笑笑的老太太们,不知何时全都陷入沉默。
她们每个人的视线都望向萌。
萌暗暗一惊,不小心把放在膝上当作垫板的书包弄掉了。赶紧把掉出来的东西捡起来,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摊开丢着的报纸、摆在桌上的周刊,出现在各处的残酷报导上,都刊登着结微笑的照片。
那是跟萌容貌相同的另一个自己。
「难道你……」
「打扰了!」
萌低着头,从病房里飞奔而出。
她哽咽着用口罩遮住半张脸,再紧密地卷上围巾。仿佛这样还不足以隐藏自己似的,她像要躲进大衣一样缩紧身体,加快脚步跑过候诊区。逃出医院时,她都还觉得好像有人在后面叫唤她,或是对她指指点点,因此心悸得几乎无法抑制。
她咬紧嘴唇忍住眼泪,走在冬天的街道上。
干脆换一个信箱吧,手机号码也要换掉。说不定还需要搬家,甚至非得转学不可。
她又想起贴在教室里,结被人用麦克笔乱画一通的照片。
还有屏息等着萌作何反应的同学们充满好奇心的眼光。
但是,她自己也是一样。
当隔壁班的香奈自杀时,她也看了那阵子所有的杂志、报纸,还在网路上搜寻各种相关情报。她在看到新消息时感到惊讶,对错误和夸大的报导感到愤慨,为事件的悲惨而哭泣。
虽然那个事件发生在自己身边,毕竟还是别人的事。
那种天真和残酷,如今让她心痛泪下。
路上没什么行人,所以她没有受到太多瞩目,也没再被记者纠缠,很顺利地回到晴香姊姊的公寓。
萌一边想着新的信箱要取怎样的帐号,一边搭电梯上楼,然后在褪色冬阳照耀下的走廓上,慢慢走到五〇五室。
她正要打开门锁,突然发现放报纸用的信箱缝隙中塞着东西,好像是个棒状的物体。
但是,有点脏污的棒状物体前端,竟然附着了白色的爪子。
「──!」
她六神无主地看看四周,附近没有半个人。没有可以求助的人,也没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人。
萌用一只手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尖叫,然后稍微靠近从信箱里面伸出来的「那个东西」。
那竟是某种小动物的前脚。
在她伸手去摸之前,就知道这只动物已经死了。好像是有人想把动物从信箱开口丢进去,可是无法全部塞入,所以露出一截在外面。
那只小小的脚,还有那片似曾相识的灰白色毛皮,都已经被冬天的温度冷却了。
从信箱被撑开的缝隙往里看,还可以看到小猫的喉咙上开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萌吓得脚都发软了。
从身体深处传出来的强烈颤抖,让她几乎站不稳。
为什么?
她把颤抖的手指伸出去,摸了摸毫无反应的小猫背脊。
再也听不到那个撒娇讨食物吃的可爱喵喵叫声了。
她在学校里经常抚摸的柔软毛皮,现在却因沾上凝固的血迹而变硬,跟以前的触感截然不同。
为什么?
她忍不住痛哭失声,呜咽得快要无法呼吸。
为什么有人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
◆
萌独自把倾覆的沙发翻回原位。
她本来还想继续整理其他家具和四处散乱的物品,但是她听见隔壁或是楼下的住户回家的声音,所以也不好意思继续吵闹。
萌正待在自己的公寓里,没有开灯的客厅在逐渐变暗的夕暮时分,看起来简直像一座废墟。
她是直接穿着布鞋走进来的,因为找不到遥控器也没办法打开空调,此时她穿着大衣又没有脱鞋的打扮,就跟待在寒冷的室外没两样。
遮住公寓景观的高楼大厦,陆陆续续从各个窗口透出温暖的亮光。如果从外面看过来,萌所住的公寓一定也有很多户人家已经开灯了吧?
她不时可以听见门外走廊或是阳台那侧传来声音。人们生活的声音、孩子们的脚步声、欢乐的笑语声。
那平凡安稳的一切,对现在的她来说好像已经变得很遥远了。
遥远得仿佛永远无法再回到那个世界。
萌孤单地坐在颓圮的客厅里。
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暗,但是如果拉上窗帘、打开电灯,就等于是大声昭告所有人「这个房子的住户已经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