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元捐款后,答应让我入学的恩主高中。
尽管我原本打算凭实力合格入学,但听说到最后爸妈好像还是捐了比行情价还多十倍的钱。
我的爸妈相信绝大多数的东西都能用钱买到。即使是国籍、信誉,爱情亦然。
他们可以公然大声嚷嚷:「本来是台湾人的爷爷,趁战后兵荒马乱时,就是用了一小笔钱贿赂同情他的公务员,然后再申请归化日本国籍,马上就过关了喔!」!我就是这么一对说得出这种话的父母的独生子。
基本上,我是个如假包换的日本人。证据就是,我知道的华语删掉菜名、猫熊的名字、麻将台以外,就只会「你好」和「再见」而已。
爷爷还在世时,只要喝了酒就会碎碎念:
「你真正的名字可是张政喔」,这句话我从小到大听了几百万遍。
……但是,打出娘胎到现在,我说出事实后从没遇过半件好事。
就在不久前,我被「人家想知道你的一切嘛。人家的意思……你懂吧?呵呵啊~~」这样活色生香的撒娇所骗,开玩笑地随口说出:
「其实我不叫哈利,而是叫张政哦!……这就是我的秘密,哈哈哈哈!」
结果交往了快半年,连两个人的暑假外宿旅行都已进入倒数计时阶段的「种族歧视」美女,就这样甩了我。
啊~~啊,想想,最近净是一堆麻烦事。
两个礼拜前,我可喜可贺地荣登为棒球社的正式选手。
背号七号而且是右外野手。尽管是不起眼的位置,但因为我老是跷掉一周仅有两次的练习,而且也不是流血流汗后才终于赢得的,所以也没啥好抱怨。
这是个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因为原先守右外野、以折磨我们这些学弟为己任、又长得和大猩猩没两样的三年级学长,在地区预赛输球后总算引退了。
但我由衷感到开心。
我的学校在男女合校的高中里也算是升学学校,等二年级的校外教学结束后,学生们几乎全会变成回家社社员,压根没人会认真从事社团活动。
也正因为如此,棒球社颇受注目。社里面也会热血沸腾地讨论属于春秋大梦的甲子园梦想。这点在把妹时意外地好用。而且平平都是参加练习的人,正式选手当然比候补更有「人气」。这才是重点!
然而那位大猩猩学长,却留下了一样混帐到极点的临别赠礼。
他引退整整一周后,在车站前的卡拉OK喝了酒,像金刚那样大闹特闹,然后打伤了善良的别校高中生,还有前来劝架的店员,之后遭到逮捕。
吓得跟鹌鹑一样的校长在新闻爆料前,就快刀斩乱麻决定要棒球社停止活动一年。可是,对于永远只能打到地区预赛第二轮的弱小棒球社的负面新闻,根本连地方小报的社会版都不会刊登。
这个蛮横无理的决定,狠狠打碎了我纤细纯情的心灵,以及前往甲子园的火热灼热狂热梦想。我脑袋一时发热后,叫了那只大猩猩出来,为了感谢他送来的天降横祸,我朝他的肚子猛打了三拳。
仔细想想,这或许还是我头一次打人。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差了。
那样做之后,当晚换成我被叫出去。而且是被警察叫去。
明明就是只大猩猩,竟然还有抓耙仔的脑筋,真叫人吃惊。这下我就没辙了。
于是乎名为无限期停学,实则是比普通学生提早两周的我的暑假就开始了。
之所以没被退学,当然全是托了我那个为了可爱的独生子,日以继夜不停往学校捐钱的老爸,以及他那黑心无双的人品之福。
对了,关于我老爸,其实他现在也一样在放暑假。
老爸是个县议会议员,而且还以宫崎市与都城市为中心,经营了六间只比拉面店好上那么一点的中菜餐厅「张一龙」。
他长得一副超适合被酒店拉客小弟喊「大哥!」的模样,是一个看来感觉比过期辣油更滑溜油腻的活力淫魔大叔。
据说在相邻的西橘路上,简单来说就是宫崎市的闹区,老爸被一位浑身散发着浓浓性感贺尔蒙的美女给搭讪,然后就色与魂受、精虫爆脑地带着她上了宾馆。
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过问题在数小时后出现。
老爸应该是从警察那里听说自己Happy的对象是儿子的同班同学。
而我则是在几天过后,才晓得那名同班同学,正是一听到张政这中国名便立刻甩了我的——我那爱恨分明的前女友。
那一瞬间,对老爸的轻蔑、憎恨、嫉妒、羡慕,将我对她仅存的依依不舍,狠狠踹飞到宇宙彼方去了。
竟连失恋而意气消沉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的儿子,我该说老爸真不愧是个好父亲吗?
这故事还有个附加特典。就是我老妈。
老爸被警察释放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时,原本对这种鸡毛蒜皮小事无动于衷的老妈,这次似乎忍无可忍,当了空中飞人跑回去台北的娘家。
老爸回家三天后,才总算发现老妈特意放在餐桌上的显眼信封;他花了十秒读完,只说了这句结论:
「真拿她没办法啊……」
因此,在七房两厅一老仓库的我家,这个只有我和老爸相依为命的漫长尴尬暑假,原本是要持续好一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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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昨晚梦中听见的铜锣声配合着心跳,不停地敲打作响。今早的身体,状况糟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