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舞衣和康宏还有雨宫修一,都是同一个小学和初中毕业的。算是渊源颇深的熟人。
“在学校也引起相当大的话题喔。”康宏说。
“是吗?”
“熟人被杀,都会有点惊讶对吧?”
“就是说啊。”
口头上虽是这么回答,舞衣却有种感觉,纵使哪天有某个同学“抓狂”拿菜刀砍死了父母或朋友,自己也会觉得那没什么好意外的。而且也有可能是自己被杀、或者换作自己杀了谁也不无可能……
舞衣瞅了康宏一眼。一头左半边脱色过的短发,眼皮上穿了个环,下巴又细又尖,穿着邋遢不整齐的制服。“其实他的想法也跟我一样吧。”舞衣试着心想,要不是如此的话,不然他应该是不会问“都会有点惊讶对吧”这种问题的。
康宏察觉到舞衣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搔弄着头发。可是他没有回避视线,继续跟舞衣对看。等到头发抓过了一遍之后他开口如此询问:
“你觉得在母亲的葬礼那天一滴泪都没流的男生是异常吗?”
原本还以为他要提雨宫修一的事,所以舞衣觉得很意外。
“你说的是卡谬的小说吧。”
康宏读过卡谬小说的事同样也令舞衣惊讶不已。舞衣原先还以为他是那种听到“萨特”会联想到用数码相机“帮猴子照相”的男生,所以就老实这么告诉他了。(译注:萨特是存在主义哲学大师,日文的萨特跟帮猴子照相音同。)
“你一定以为我是光看漫画不碰课外读物的时下高中生对吧?”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应该说,怎么想都觉得接触卡谬的书籍根本是不良少年不该有的行为。“他不会在圈子里被同伴吐槽说‘你是在装啥气质看啥屁小说啦’找碴吧?”不知为何一个留着飞机头的老气风不良少年揪住康宏胸口的画面在舞衣的脑海里浮现。那个画面还蛮有意思的。
康宏先是高高耸起肩膀接着继续说下去:
“主角莫梭不是杀人了吗?”
“是啊。”
“对了,有一个一点都不重要的小发现喔,先在纸上用直写的方式写下‘莫梭’,然后把纸转到背面横放透光来看的话就会变成‘马兰’喔。虽然真的不是啥重点啦。”(译注:原文为ムルソー和マラソー。)
舞衣闷不吭声地听他说。因为那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康宏将头发拨得乱七八糟,然后干咳了一下清喉咙。
“主角被问到为何杀人时,他回答说都是太阳害的。莫梭总共开了五枪,其实第一枪对方就死了,他却多开了四枪。”
“是吗?我没记得那么仔细。”
“呐,舞衣。”
“请叫我来须同学。有什么事?”
舞衣的纠正使得康宏的脸色显得有点凝重。他清了清喉咙说:
“我想说的是啊,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理解莫梭这个人啦。”
“就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他才会变成‘异乡人’的哦?”
“大家希望为匪夷所思的事物找一个理由好让自己安心。但莫梭所供称的杀人动机是‘因为阳光很刺眼’,这理由实在太过难以理解了,因此人们便开始翻出旧帐。这么说来,莫梭在母亲的葬礼也没有流泪,而且隔天还跑去玩耍,也难怪大家都叫这家伙是异常者。大家替他扣上‘异常者’的帽子希望让自己安心。既然是异常者,那做什么事都不奇怪不是吗?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那又怎样?”
“一般人都害怕自己变成‘异乡人’,所以会去配合他人的步调。可是你简直是莫梭的翻版……所以我很担心你。”
康宏真的说得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不知他是不是有在修眉,那对又细又短的眉毛垂了下来。
“担心?我看起来有那么像危险人物吗?好比说我是杀了雨宫同学的犯人之类的?”
说出口后,舞衣才惊觉自己做了相当大胆的发言。
“在我看来,你的处境非常岌岌可危。”
“岌岌可危?”
舞衣重复了康宏所说的话。
“不如这么说吧,我觉得你就像是自己一个人走在时速一百公里的车子来回穿梭的高速公路上。”
“你的比喻很难理解。”
“车子就算撞到你,顶多是保险杆凹进去、前车窗破掉而已。可是你会变成一副血和内脏喷了一地的臭皮囊。”
“这样的话一定会造成大塞车呢。”
康宏听了舞衣的话深深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
“我懂你的意思了。那我不在高速公路上走路了。”
“不是啦!”
“感谢你的关心,可是我就是喜欢独自一人。这样既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也不怕别人找我麻烦。当然,我知道不可能真正只靠自己一个人活下去,这点道理我还知道,所以自己的事尽量自己解决,我现在正努力朝这方向迈进。反正我好像不是正常人。”
舞衣这么一说,康宏又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结果还是无奈地叹息。然后他把双手深深地插入了裤子的口袋,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在赌气闹别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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