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在年纪还小的时候,曾经由妈妈带我去参观一个名叫大恐龙博览会的展览。展场里展示了巨大的恐龙骨骼标本以及还陷在石头里面的菊石化石、还有可动式的高性能模型。
当时仍是个稚气少年的我心情非常兴奋激昂。我深深地为肉食性恐龙感到着迷。虽然所有草食性恐龙都是以四只脚步行而且模样从容不迫,可是给人的感觉太笨重了。相较之下,肉食性恐龙有很多都是两只脚走路,姿势向前倾,看起来动作就是很敏捷迅速,此外,感觉也十分地残虐无道。我就是深受这点吸引。
或许男生就是会为这种事物着迷也说不定。想必它们是以攻击性的爪子撕开血肉,以锐利的牙齿咬碎猎物的骨头的吧。为了继续残存下去。或者说我之所以会如此着迷,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两者都是我欠缺的特质。
我按照箭头符号所指示的动线,以稚幼少年的步伐,投入许多时间慢慢地、慢慢地参观会场。我知道妈妈早就跟我逛到烦了,她是连哥吉拉、恐龙、飞龙都区分不出差别的那种人,会觉得烦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妈后来落荒而逃地跑到出口附近的吸烟区避难去了。我的身后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赶上来超越了我。
逛完展场之后,紧接着有一个纪念品专区。上头贩卖了小型恐龙玩具、钥匙圈、印上了标志图案的T恤、简易挖掘工具组——这个实在太有吸引我的魅力了。里头有状似小一号的锥子的东西和一把刷子,可以用来挖掘贝类的化石。
不过我拿妈妈给我的零用钱所买的纪念品,并不是那个工具组。
我选的是一颗有着透明红茶色的石头。也就是琥珀。里面还有一只小虫。据说那好像是蚊子的同类。根据说明表示,如果这只蚊子有吸过恐龙的血,那么就有可能从中抽出DNA进而让恐龙于现代复活,一如电影《侏罗纪公园》所演的剧情。当然电影是虚构的,据说在现实生活是不可能实现。
当时还是稚龄少年的我不晓得那么复杂的东西。因为价格我买得起,于是我就决定买下它了。为了要从众多的琥珀中挑选出一个外观最酷炫的,大概花了我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吧。我是很认真的。
虽然我已忘了那名店员大姐姐的长相,但我还记得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个琥珀啊,算起来就像是恐龙的蛋唷。”
只要握有这个琥珀,我不仅有种好像自己养了一匹恐龙的感觉,同时也觉得我好像装备上了一副锐利的爪子与残忍的獠牙似的。有了武器,我就能断送猎物的性命。
当年还只是个稚龄少年的我在心里如此想着,并且感到了满足。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他的话,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呢?他会跟我产生共鸣吗?这会成为我们对话的开头吗?
然而那终究只是我的白日梦,一直到毕业典礼的那天,我也只有跟他打过招呼罢了。
9
“Hands up!”
“喀恰”一声,我的后脑勺,不对,是我的后颈部附近被某个硬物顶住了。在温度设定为二十六度有空调运作的房间里,我依然感觉得出那个玩意儿十分地冰冷。恐怕是金属制的东西吧。我先是将镜框往上推了一下,然后举手回答:
“You ’d better think wice.”
这句是最好重新思考清楚的意思。
“Don’t move!”
她继续用某个金属物品推压我,缓缓地说道。她的发音既流畅又圆滑。可以明确地分出“light”和“right”的差异。
可是我没有理会“不准动”这个命令,反而站起来转过来回看她。
“你是间谍之类的吗,春香?”
我先前完全没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也没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
横尾春香右手举着一把短枪管的手枪站在那儿。从我这间坐北朝南房间的窗户射入的阳光将那把手枪照耀得黑亮有光。
春香稍稍提高了瞄准的位置,原本对准我咽喉附近的枪口这回锁定了我的眉间。一个黑色的洞口就打开在我的眼前。我思考了一下那个黑色的洞穴究竟会通往何方这种奇怪的问题。不可思议的国度吗?又或者是地狱的深渊。
横尾春香。隔壁班的怪胎人物。在我就读的高中,找不到没听过横尾春香这个名字的人……
春香把头发剪得跟少年一样短,而且染成了栗子色。她原本发质就有点自然卷的样子,发尾是卷起来的。鼻子长得很挺,有点向上高高翘起,肤色也很白,一副就是长得不像日本人的脸孔。
如果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听到她以流畅的发音下达“Hands up!”的命令,搞不好我会以为她不是日本人呢。虽然称不上是美女,不过也有可爱的地方,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可爱那一型的吧。
不过只要她安静不讲话,其实看起来倒也挺成熟的。凭她这副鬼灵精的长相,如果配上正式的裤装,说不定看起来还蛮有几分在纽约工作的职业妇女的味道。
现在她穿的是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和圆领的白色T恤。那大概是Seditionaries Brand的复刻品吧,在T恤的正中央有模板印刷上去的文字。(译注:Seditionaries Brand是有庞克教母之称的薇薇安·魏斯伍德所创立的嬉皮服饰品牌。)
【BE REASONABLE/DEMAND THE IMPOSSIBLE】
——合理地要求不可能!
同时她右手还拿着一把手枪。春香开口说了。
“救救我!”
要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春香喊“救救我!”的话,我可能会觉得这个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