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
可以听见小孩子的哭声远远传来。平静无风。
街上人影稀疏。身穿运动服的初中生有气无力地垂低着头走路。
我沿着围墙往前走。一道汗水从额头滑下,流过了脸颊。我伸出手背擦掉。
围墙上面有一只猫,它一发现我,就消失到另一头去了。
我舔了舔嘴唇,除了一丝淡淡的甜味以外,还有一点咸。
有一种行为是思考。有一种现象是一直持续在思考。
不过,实际上并非从头到尾一直针对同一件事思考,若要比喻的话,那是类似张开情报网的感觉。从全然没有关联的其它情形中,不知为何突然某个东西和某个东西产生了连结。据说确实有这种灵光一闪的瞬间存在,这就是所谓的思考。
所以我一直持续在思考,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思考理惠为什么消失不见了。今天会跑来拜访纯也哥,或许也是为了思考这个也说不定。于是我忽然想到了,连结上了。
不晓得那念头是从何涌现的。就像泡沫浮出到黏稠的液体表面上迸裂开来一样。“啵”的一声,我想起了梶井基次郎的《在樱花树下》。这个时代还会读那种小说的女生早就绝种了啦——如果理惠听到大概早就这么说了吧。
“在樱树下埋有尸体!”
那篇短篇小说是以这句开场白揭幕的。一名忧郁男子的忧郁独白。
我几乎就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回想起了纯也哥所说的话。或许我不该回想起来的,或许我也不该注意到的。
刚才纯也哥是不是有这么说过?
“那边那个,用樱桃树和理惠一起覆盖起来的。”
理惠就被埋在那棵樱桃树的下面……
我猛然转头回望……
然后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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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来时,我身处在黑暗之中。
身体是不觉得痛,可是也没办法自由行动。我的手被固定在背后。一挪动身体,发现手腕被绑得牢牢的。感觉有点呼吸困难,我的嘴巴被东西塞住了。看样子我似乎是被丢在地板上躺着。眼睛还没适应黑暗,这里没有灯光,也不晓得这是哪里。
我突然心生恐惧。惨叫一点一点地逐渐爬上喉咙,但我努力抑制住了叫出口的冲动。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身体突然麻痹起来。我好害怕。
这里是理惠的、纯也哥的家?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楚。他们家有那张椅子吗?格局是长这样的吗?这里是我刚刚才待过的那个家吗?没有席子和矮桌。感觉好像不是。
这里是哪里?不见半个人影。
在我回头的时候,我有看到犯人的脸吗?那个人是纯也哥?感觉又好像不是。
脑袋一片昏沉沉的。是药品的关系?我是因此失去意识的吗?这么说来,纯也哥是化学老师,可是我又觉得凶手不是纯也哥。不行,脑袋没办法正常思考。理惠当初也是像我这样被人抓走,然后被杀掉的吗?理惠其实并非离家出走,而是被人杀害了……
是谁?究竟为何目的?我又会碰上什么样的下场呢?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让头脑冷静,想办法求救才行。
我放松呼吸,竖起耳朵。于是,我听见“沙、沙”这种潮湿的声音,就好像正在地面挖洞一样……
我会被杀掉埋起来吗?不对,还是直接被活埋呢?这方面的想像更加深了我的恐惧,身体忍不住打颤,我该怎么办才好?
接着,我听到一声“喀恰”的金属声,有东西倒下的“咚沙”声。我身体的挣扎被强制停止住了,也不再继续颤抖,我用力地咬紧了牙根。那个声音就好似把铲子丢到地上、有什么东一西倒下一样……
这时。
“唷,相马日向同学。”
有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跟我咬耳朵。我这回真的忍不住要用被东西塞住的嘴巴发出尖叫了。但我立刻被捂住嘴巴,连叫也没叫出来。
“嘘!”
我抬头一看,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前些日子找上门来的侦探,名字叫做一。黑上衣和黑色牛仔裤仿佛就要融于黑暗中消失不见似的,我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正把右手的食指靠在嘴唇上示意我安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只骷髅头的戒指,一头黑发翘得高高的。他们就是绑架理惠将她杀害的犯人……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亏我们还救了你一命。”
女孩子——小九像是用锐利的刀器切割一样冷冷说道。她果然也是一身黑色的连身洋装。看起来就好像唯有一张白色的脸孔浮在黑暗的半空中。
一大哥慢慢地放开捂住我的嘴巴的那只左手,冷不防把脸凑上来开口说道:
“你的推理很有意思,可惜没有命中真相。”
没有命中……
“没错,而且偏离到让人忍不住要噗哧一笑。感觉就跟飞镖不但没有射到苹果,反而狠狠地刺中了额头一样。”
说完,一大哥像个小孩一样捧腹大笑。
状况发生得太过突兀,以致于让我无法实时理清头绪。我得救了吗?如果是,那我的精神也太不镇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我完全嗅不到有人的气息。这两个人是什么人物。
小九双手插腰,一脸不高兴地张望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