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下来,你呢?’
“一样。总之我们先从小路往车站走。你可别慌张到摔跤喔。”
‘我才不会犯那种失误呢。’
我穿过没有人迹,阴暗、狭窄的窄巷,等到时机差不多后,便将防毒面具收进提包内,随后我走向有人的大路,以平静的模样在路上步行。当我发现走在前方的奈绪便稍微加快脚步,和她并肩一起走。
“馨。我今天也能睡你那里吗?”
“当然可以。”
杀人后的五分钟。我们感受着心中跃动的兴奋,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公寓。肩上步枪的重量,不可思议地不会让我们感到在意。
在没有开灯的阴暗房间内,我口中含着粉红珍珠色的滤嘴。
抽风机的马达声。从奈绪在使用的浴室门缝间露出的些微光线,还有淋浴时的水声。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流理台,点燃含在口中的香烟。
就像奈绪靠着泡热水澡来平抚高昂的情绪一样,我抽烟也有相同的作用。我动作缓慢,并刻意花费时间。同时也让脑袋陷入空白。
狙击的刺激令人难以自拔。那不仅会给人身体仿佛融化般的感觉,见到自己提升的集中力变成物理现象爆发的光景,更有着令人想要尖叫的刺激感。
讨厌的人就此消失,也有着绝佳的舒畅感,就像是将原本勒住自己脖子的绳子切断般,呼吸变得轻松无比。
还有那种独特的手感也同样难以忘怀。紧接在扣下扳机之后的‘命中’,那种超越物理现象,难以形容的神奇感觉,也是只有在这种体验中才能得到的快感。
那是享乐的一时。
……正因为这样,我们更要在狙击后斩断这些亢奋。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可能真的会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进行狙击。我们可能会将狙击视为单纯的游戏,将其视为用来得到兴奋的程序。
毕竟我们已经犯过一次那样的错误了。我们顺着一时的冲动,进行了其实没有必要的狙击。当那个我们不太喜欢,但却也没有憎恨到需要杀死,可说没有任何影响的同校学生被射杀后……随着经过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因自己与逐渐冷却的兴奋成反比不断涌现的恐惧而全身颤抖。
我和奈绪互相拥抱着彼此陷入崩溃的身躯,努力渡过漫长黑夜的经验……那是段痛苦的记忆。
我吐出的烟雾缓缓上升,接着被风扇卷入。狙击的快感正在消失,兴奋也逐渐平静。不久前我杀死的对象的长相,还有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些记忆也一并从脑袋中消失。
虽然第一次狙击时,对目标的记忆一直留在脑中难以抹去,但随着人数一个一个地增加,所有人现在都已经沉到我记忆的最深处。我已经无法立刻想起被我杀死的人们的长相了。
我抛开兴奋的情绪,让一根香烟化成烟灰,落入烟灰缸内。当我心情平复之后,便拿起奈绪挂在衣架上的制服跟裁缝工具,在厨房的灯光下让白线穿过缝针。被袭击当时虽然发出了不小的撕裂声,但实际一看只是衣领的缝线部分稍微裂开,因此缝补起来并不困难。
“啊、你帮我补好啦,谢谢。”
穿着宽松许多的睡衣,全身冒着热气的奈绪露出开心的笑容,并将制服重新挂回衣架。
然后她拿着吹风机,吹干她那头或许是因为发丝较细,在沾湿后份量看起来变少许多的金发。
我说喔。我对奈绪这么说道。而她则是和以往一样,应了声“怎样?”。
“今天我们一起睡吧。”
“嗯?嗯,好啊。”
我看着奈绪回应时的娇小背影,心中感到难过。应该已经十七岁,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个年纪的奈绪。她那仿佛拒绝成为大人般的稚嫩外表,让我的内心感到十分难受。
让奈绪感到痛苦的哥哥已经不在了。但就算如此,过去的记忆仍持续束缚着她。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消除刻划在她那小小心灵中的伤痕。
我负责杀掉她的哥哥,而奈绪则帮我杀死那个要我称她为母亲,并玷污妈妈房间的女人……。我会打倒伤害奈绪的人,拨开朝她伸出的脏手,我们对彼此做出这样的承诺。
我已经实现承诺了。我杀了她的哥哥。但这样真的算是实现承诺了吗?
我以前这么向奈绪问道时,她只是笑着说:‘馨的事比我来得重要,什么时候动手?’。我只能对因为看到奈绪当时那副模样,而无法要她立刻动手的自己露出苦笑。
每当我想要杀那个女人的时候,脑海中就不可思议地浮现出爸爸的面孔,让我无法做出决定。
可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动手。虽然要现在立刻动手也没问题,但是……但是,我迟早会做决定的。
11:52
中谷带来的便利商店便当跟冲泡式味噌汤,对于一直在吃医院餐的元川来说,是无上的美味。元川从没想过因微波加热的蒸气而受潮的可乐饼及炸虾竟然会这么好吃。这真是一顿奢侈的午餐。
重视营养均衡,并为了帮助消化而口感特别柔软的健康餐,对年轻的元川来说只有“痛苦”两字可以形容。
海瓜子口味的冲泡式味噌汤也很棒。和昨晚那看起来像是做沙拉用剩的高丽菜丝所做成的味噌汤相比真是天壤之别。那玩意只有绝望的味道。
“总而言之,因为没其他事好做,因此我彻底调查过那个男人了。中岛紫炳那家伙很可疑喔。”
虽然元川的病房内有禁烟的规定,但中谷仍然打开窗户点起一根万宝路。由于元川也会在人声鼎沸的吸烟室里做同样的事,因此他并不打算对中谷的举动提出任何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