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鸟的身体比头部晚了几秒,才往后倒在沙地上。失去宿主的风之精灵恢复平静。无论是四处逃窜的观众,还是袭击他们的犬人,都一同见证了那个光景──分出胜负后的沉默,笼罩宽广的竞技场。
「…………成……成功了吗……?」
紧张到无法放下杖剑的安德鲁斯,战战兢兢地说道。奥利佛转向这位出乎意料的援军,点头回答:
「嗯,成功了……这都要感谢你,Mr.安德鲁斯。」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犹豫。实际跟迦楼罗战斗过的奥利佛,知道在那个时间点准确地发出咒语需要多少判断力和集中力。
「原来如此,最后那阵风是你发出来的啊。非常有魄力呢。」
奈奈绪收刀入鞘后,缓缓走了过来。尽管她的脚步非常沉稳,但变得破破烂烂又血迹斑斑的制服,还是让两位少年一同倒抽了一口气……但作为持续与那只可怕的魔鸟正面对决的结果,这样或许还算是非常好了。
「那……那当然。我可是安德鲁斯喔。论风魔法谁能比我厉害……」
尽管嘴巴上如此逞强,但他从介入那场死斗后就一直抖个不停。少年拚命按住自己颤抖的肩膀,但奥利佛摇摇头,告诉他不用掩饰。不管他再怎么抖,奥利佛和奈奈绪都不会嘲笑他。
「托你的福,我在最后保住了内脏。请让我向你道谢。」
「……是、是你叫我展示自己的剑。所以……」
安德鲁斯吞吞吐吐地回应。奥利佛以平静的语气安抚精神还不稳定的安德鲁斯,同时环视场内──二年级生们一发现迦楼罗已经死了,就接连跳上观众席救助伤患。他们围著濒死的重伤者施展治愈魔法的样子,让少年总算松了口气。
「……我害怕的并不是死……」
「?」
就在奥利佛准备去帮奈奈绪治疗时,安德鲁斯如此低喃。少年勉强用颤抖的手将杖剑收进剑鞘后,继续说道:
「不……虽然那也很恐怖,但我还能克服。毕竟魔法师的成果总是与死亡相伴。关于这点,我早就已经做好觉悟,也理解这个事实……不过……」
安德鲁斯用力咬紧牙关。比死亡还要阴暗寒冷,少年真正害怕的事物,在他的眼里激烈晃动。
「……我无法忍受战败后,别人对我投以失望和怜悯的视线。没用的孩子,安德鲁斯家的耻辱,我唯独无法忍受周围的人这样看我……」
少年痛苦地自白──这是出生在与麦法兰比肩的魔道名门,在成长过程中经常被拿来与少女比较的少年,至今仍未痊愈的心伤。
「为什么你们不会这样……?为什么你们有办法正面挑战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为什么你们能够毫不犹豫地投身不晓得有没有胜算的战斗?为什么……」
他主动揭露自己的伤口,殷切地向两人问道……对背负安德鲁斯之名的少年来说,或许这比介入和迦楼罗的死斗还需要勇气。
过了一会儿,奈奈绪笔直看著对方的眼睛回答这个问题。
「──战斗前不需要知道胜负的结果,只需要相信。」
少女流畅地说出武人的心得,自豪地讲解自己在战斗中确立的思想。
「虽然兵法书上记载了完全相反的内容,但那是从将帅的角度写的道理。置身战场的士兵,从来不能自己选择敌人。我们只能认真与眼前的对手交战。无论对手比自己强还是弱,或甚至是天魔般的强敌,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少女乾脆地接受自己的宿命,这与东方的僧人在长年修行后获得的顿悟相似。她坚定不移的生存方式,让安德鲁斯哑口无言。
「真要说起来,在下参加的第一场战役,就是一场必输之战。在下从来没有经历过稳操胜算的战斗。胜败就像用餐时的配菜,只要拿起筷子就不能挑食,必须全部吃光──在同一场战役中去世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奈奈绪怀念地说道,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乡愁。就在安德鲁斯震慑于奈奈绪的魄力,呆站在原地时,换奥利佛走向他……一方是不畏惧死亡的武人,一方是害怕耻辱的魔法师。面对这两个生存方式截然不同的人,奥利佛试图担任两人的桥梁。
「我的想法和奈奈绪不一样。逃离赢不了的对手,根本就没什么好丢脸的。为了守护同伴,或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很多时候都是撤退比较好。」
「──奥利佛。」
「奈奈绪,你现在的立场已经跟过去不同了……你未来面对的战斗,不可能全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无视当时的状况只想著战斗,那根本就不是勇气,只是蛮勇。如果你以后还想跟我们在一起,就必须学会视情况撤退。」
奥利佛拍著少女的肩膀开导她。他最后的那句话,让奈奈绪开心地点头……没错,奥利佛有股接近确信的预感,觉得自己一定会和这名少女相处很久。接著,他再次看向安德鲁斯。
「不过──人总是会遇到无法逃避的战斗。只要想以魔法师的身分往上爬,就一定会面临这样的宿命……到了那时候,我不想因为不确定胜算而犹豫。」
奥利佛抱持著觉悟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很清楚无论多有天赋──魔道的深渊都没有浅薄或天真到能让人只经历稳操胜算的战斗。
「我们还只是一年级,不管再怎么挣扎,周围的人也都比我们厉害。即使跟同学年的人竞争优劣,得到的顺位也只是短暂的虚名……我们迟早必须挑战不同次元的怪物、超越人智的神秘,或是无法动摇的法则。一个魔法师的价值真正受到考验,就是在那些时候。相较之下,世俗的评价根本就不算什么。」
说著说著,奥利佛开始纳闷──不晓得眼前的少年,未来会以魔法师的身分走上哪一条道路。但无论如何,他早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