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听到英语。”
拿破仑皇帝离开宝座十五年了。革命和政变此起彼伏,几乎整个欧洲都处在兵荒马乱之中。经常有人做跨越国境的长途旅行,英国人来到法兰西德意志并不稀奇。莱茵河上也是刚刚出现了渡船搭载乘客的公司,眼见着就能有乘坐五十人左右的渡船顺流而下。
“跟魁北克的圣罗兰河有点像,不过圣罗兰河比莱茵河还要宽一些呢。”珂莉安暗暗地比较着。
故乡的风景历历在目。站在圣罗兰河上的港口边,挥着手目送珂莉安远去的母亲的身影也浮现在眼前。
“妈妈,等着我。我一定会守卫爸爸妈妈的名誉,明年春天就会回到你身边的。”
终于,一行四人在莱茵河边的树林找了一个饭馆兼旅店安顿下来,让马匹歇歇脚,四个人也好好吃一顿午饭。饭桌上的话题仍然是“拂晓四人组”。
“上次袭击失败了,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至今为止他们都沒再次下手,可见……”
“他们会在我们的去路上埋伏起来等着我们。”
“没错,嗯,虽然只是初级的战术,比什么都不考虑蛮干总要强一些。”
“大概我们渡过莱茵河的时候那些家伙就会扑上来了。按他们的计划,肯定会把我们赶到岸边,截断退路一举下手。”
“他们差不多也该安排好了吧。”
拉斐特与西班牙军队和英军为敌,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蒙塔榭作为军人,在欧洲各地的战场上久经厮杀。两人都是一副对手越多越享受的样子,快五十岁的人了,却像少年一样斗志勃勃。
“那这样,小姐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蒙塔榭和拉斐特为了商量作战计划,吃完饭立刻外出了。
珂莉安对着面前的葡萄汁考虑了一会儿,对亚历克开口了。
亚历克刚吃了七个咸味面包,又拿起了第八个。
“亚历克,你见过拿破仑皇帝吗?”
“嗯,见过。不,也不算见过,只是一面之缘。”
“哦,是吗?”
亚历克很少见地陷入沉思,似乎要尽量准确地描绘出当时的回忆。第八个面包还握在手里没动。
“那是一八一五年,我十三岁的时候。拿破仑皇帝在滑铁卢与英军和普鲁士军队作战,本打算将这一战作为征服欧洲的最后一战,却遭到前后夹击败北而归。”
珂莉安默默地听着。
“在一个叫克雷特的小村子里。经过滑铁卢战场惨败的法军将士们,裹着满身的泥泞和血汗,疲惫不堪地经过村子。皇帝乘的车马也在其中。”亚历克用蒲扇一样大的左手抹抹脸。
“坐在马车里的,已经不是那个征服了整个欧洲的骄傲的英雄,只是一个被失败击垮了的、绝望的男人。他失去了胜利,失去了未来,失去了整个欧洲。”
亚历克咬了一口右手里握着的面包,咽下去之后接着说:
“我心里激动万分,下意识地冲上去,竭尽全力喊了一句‘皇帝万岁!’”
珂莉安不知为什么感到一种肃然的气氛,用低沉的声音问他:
“后来呢,皇帝说什么了吗?”
“皇帝抬起神色黯淡的脸,看了我一眼。想来真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那么细微的,他真的试图微微笑了一下。马车飞快地驶远了,我只是淋着雨望着皇帝远去。”
亚历克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那之前,我并不怎么喜欢拿破仑皇帝。因为我父亲,也就是仲马将军,对皇帝的强硬作风多有批判,也找来了皇帝对他的不满。”
“可是,从那以后你就喜欢他了?”
“是啊。皇帝教导我一个道理——不只是我,其他很多年轻人都是——锲而不舍地发挥自己的实力,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历史。”
亚历克手按着已经空了的面包篮。
“后来呢,我就决定来到巴黎,靠自己的才能跟命运赌一赌。现在主要的工作是写戏剧脚本,将来打算向小说发展。我在家乡也有孩子了,一定要争取早日成功呀。”
珂莉安几乎晕倒:
“啊?!亚历克都有孩子了?”
“有啊,今年都六岁了,是个男孩子。”
“那……那个,你太太呢?”
“那是我年轻时候胡闹……”
话沒有说完,亚历克用粗壮的手指挠挠鼻子下面,又像是困扰,又像是害羞。
“总之,大人的世界有很多事情啦。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珂莉安。等你明白的时候,也就成了大人啦。”
真是牵强的结论啊——珂莉安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蒙塔榭和拉斐特回来了。
Ⅱ
十分钟后的事情。珂莉安把耳朵贴在河岸边的柳树树干上。蒙塔榭看到之后不解地问:
“你干什么呢,小姐?海盗王和大文豪都走了。”
耳朵从树干上离开,珂莉安回望蒙塔榭:
“我在听树的声音。”
“哦,你能听懂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