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说,时候已经到了。现在的靡俄迪居于劣势,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这场战争实在很没有意义,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太愚蠢了!」
萝吉亚不屑地吐出这么一句。唇角还扯著痉挛似的笑意。
「靡俄迪是多么暴虐无道,难道哥哥都忘了吗?他们把光怪陆离的法术和山下的风俗引进我们居住的这座山脉,只要一开战就会使出卑劣手法屠杀我们的同胞!我们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被那群该死的疯子给杀掉的呀!」
「是啊,不过我们同样也砍下了许多靡俄迪的头颅。」
「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至亲的血液颜色和被死亡笼罩的气味,至今依然清晰地残留在萝吉亚的心底深处。
上一代的族长,亚狄吉欧兄妹的双亲同样死于战争。他们都是被靡俄迪所杀。为了呼应他们的暴虐,菲尔毕耶也砍下了靡俄迪族长的头颅。两族领袖的头颅被割下来示众,从上一代延续到这一代,世代交替却仍未停歇的战争,在萝吉亚的记忆中也是最惨烈悲壮的一场战事。
当时萝吉亚还无法站上前线作战,只能以被守护的姿态待在哥哥身旁。那个黑暗的时代究竟是如何跨越的?自己虽然也置身其中,但那段日子却是教人连回忆也不敢的恐怖恶梦。
「我们所受的屈辱实在太多太深了!砍下他们的头是理所当然的,况且那家伙……那个男人──!」
就算那个失去父母、沾染满身鲜血抱著刀剑狂奔的回忆像是场残梦幻影般不甚真实,可是有一幕情景却鲜明地刻划在萝吉亚的脑海里,彷佛仍在倒叙播放般清晰如昨。
当时的战争烧毁了部落,族人为了寻求新的住所而迷惘不知所以。菲尔毕耶与靡俄迪都失去上一代族长,身心皆已疲惫不堪,心中虽然燃烧著猛烈的憎恨之火,却也无力再进行下一场攻防。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趁著迷茫的白色黑夜,身上披著破烂老旧的护具,有个男人攻进了菲尔毕耶的中心阵营。
他只率领少数几名善于夜战的精英。意识到箭矢齐飞时,却也为时已晚。
靡俄迪的箭矢贯穿的,是当时由萝吉亚所保护、站在她身旁的一名女子。因为必须抱著稚子随时给予温暖,所以拒绝穿上护甲的菲尔毕耶雪螳螂。
『嫂嫂──!』
鲜红的血液从她背上不停喷出,濡湿了一大片。
一边挥开如冰雹般不断落下的箭矢,萝吉亚拚命地想救助倒在雪地上的嫂嫂。
『……不行,不可以……』
内脏被箭射穿的嫂嫂一张嘴就溢流出大量鲜红,当她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时,也更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不能让……这个孩子被抢走……』
嫂嫂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为了护全她心爱的孩子。被她拥在怀中的安尔蒂西亚只是睁著圆圆的大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半点哭声。
突然箭雨停了,一个男人走向前来。
肩上披著靡俄迪鲜艳的族纹,是敌族的男子。
『搞什么?穿得那么雍容华贵,我还以为是蛮族的头头呢,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啊。』
那声音低沉浑厚,不屑似地吐出轻率言词,萝吉亚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吧。
『真无趣,居然搞错人了。』
那声低语,比世界上最锐利的刀剑更残忍地刺穿了萝吉亚的心窝。
是谁?
说了那句「搞什么」?
『你这该死的──!』
萝吉亚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立刻执起长剑,用力朝男人挥砍。
但男人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气极攻心的萝吉亚拚命挥砍手中的武器,男人却游戏似的将她的攻击一一弹开,突然使出一击撕裂她的肩膀,两人之间终于隔开一段距离。
带著笑意的眼瞳是漆黑的色泽,他的头发和胡渣也是同样的黑。他粗暴的将萝吉亚摔在雪地里,不屑地开口:
『退下去,你这只母虫子!』
从他口中吐出的话是名为屈辱的暴风雪,令萝吉亚的脑子都为之冻结。
耳边传来听见骚动声而前来关注的菲尔毕耶族人踏过雪地发出的声响,男人狂妄笑道。
『今天就先来跟你们打声招呼。女人,把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带给你们的族长,蛮族的亚狄吉欧!』
他将偌大的剑扛在肩上。
『我名叫盖亚,是被蛮族吃掉的靡俄迪之子。从今以后,靡俄迪的未来就由我一肩扛下了。』
她将这个名字深深刻在心里了。
一定要将他那张凄绝的笑容葬在自己的刀剑下。
『我以数百名靡俄迪的死者灵魂起誓──』
他甚至没询问过萝吉亚的名字。
『必将蛮族赶尽杀绝!』
强烈的愤怒与屈辱,让萝吉亚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这一幕情景,曾让萝吉亚懊悔的多次在梦中重复温习。
那一夜。
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