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蒂西亚悄悄垂下眸光。
没错,根本不需要证据──安尔蒂西亚也是这么认为的。事情好巧不巧就发生在这个时间点上,这不正是最有利的证据吗。当两个族群即将放下彼此之间多年来的争执与仇恨,准备互相接近的这个时期。
不管是经由哪个人的手做出对永生的亵渎,都足以激荡出靡俄迪民众狂猛的愤怒情绪。
「盖亚的怒火将会这么告诉他的子民们──歼灭菲尔毕耶吧!」
靡俄迪与菲尔毕耶的确正一步步靠近当中,不过彼此手上都还握著尖锐的刀剑。就像涨潮般一点一点慢慢靠近彼此,到了终于该握手言和的阶段,那把凶恶的刀剑将会被搁置在地上。
但如果在这个时期,引发了靡俄迪部族的不满与怒火,交握的就不会是彼此的手。
交叠的会是刀刃与刀刃,鲜艳的血液将会染红敌我的身躯。
这座山脉的白雪,将会再度被鲜血染红吧。
战争会反覆上演,可是四散溅洒的鲜血、充满活力的生命,都无法再次重来。
对菲尔毕耶的子民而言,并没有在死亡彼端等待的「永远」。
真是太愚蠢了,这样的念头在安尔蒂西亚的脑袋里盘旋,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为了这种事而开战实在太愚蠢了。
好不容易两族族长已经面对面走到刀剑可及的距离,难道要舍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回头叫自己的子民重拾武器、上战场牺牲生命吗?
就趁现在、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不对!)
安尔蒂西亚倏地挣开缠缚著自己的荒唐念头。真正该做的并不是这种事。安尔蒂西亚很清楚这并不是自己该淌的浑水、也不是该由自己负起的责任,但就是没办法好好整理出一个头绪。
「你还在犹豫什么?」
似乎看穿了安尔蒂西亚的迷惘,沃嘉语气平然的问。脸上挂著淡淡笑意又说:
「就连进到寝室也刀不离身的雪螳螂啊,将要再度引发战争,你的心里难道没有为之沸腾吗?蛮族菲尔毕耶!」
沃嘉问,你难道没有热血沸腾吗?
安尔蒂西亚垂下眼睑,胸臆深处有种闷闷的疼楚。
这种疼楚,无可否认……不正是因兴奋而窜起的昂扬情绪吗?
战吧战吧,心底深处似乎正愉快地哼唱著。
──这等灼热便是生命。
比安眠曲更渗透灵魂心性的,是属于菲尔毕耶一族的战歌。但是,就像要挥除那悠扬的战曲般,脑海中突然掠过一声微弱的、沉静的疑问。
(春天,很美吗……?)
无关父亲也无关菲尔毕耶一族,那是安尔蒂西亚自己破碎嘶亚的声音。
美丽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安尔蒂西亚睁开双眼。
「我确实没有将剑舍弃,关于这一点,我承认自己的确如你所说是个蛮族。」
身为好战一族的子民,当然无法舍弃这样的生存方式。
「可是,因为胡闹而造成两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身为这座山脉的子民,必须携手共存下去才行。为了抵挡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变化,我们必须守护这块土地,必须守护所有人民的骄傲,所以才不得不中止彼此之间血债血偿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战。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们才要举办婚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动身前来,成为你的妻子。」
安尔蒂西亚的声音清朗,却散发出无可忽视的威严。
她的父亲曾经说过,不管做什么事,都必须掌控大局。总有一天,被我们称为外界的山下诸国,一定会为了夺取这座山脉而露出嗜血的獠牙。就算没有发生这种事,也必须守护我们的骄傲,我们必须和平共存,因战争而衰败的弱小部族是绝对无法独当一面的。
「你这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美德还真教人感动啊,我都快哭了呢。」但沃嘉却只是耸了耸肩,状似不屑地回了这么一句。
「如果我说,我们根本没必要携手共存呢?」
「你父亲可不是这么说的。」
安尔蒂西亚的父亲相当聪颖,靡俄迪的族长也同样有先见之明。他们早就思虑过总有一天将得面对未来情势,所以才会安排两族之间的这场婚礼。
「他的首级已经被偷──」
「如果把首级物归原位呢?」
安尔蒂西亚出声截断沃嘉未竟的话。
「我们的婚礼能继续进行吗?」
安尔蒂西亚知道身后的两人正错愕地看著自己。
沃嘉的脸孔因扬起晦暗的笑意而扭曲变形。
「这是在跟我求饶吗?还是想用靡俄迪族长的人头来威胁我呢?」
这句话充满了责难的意味。
但安尔蒂西亚并没有移开直视他的目光。
「我是菲尔毕耶的安尔蒂西亚。我愿以自身荣耀的血缘起誓,我绝不会对你说谎。」
被盗贼偷走的前任族长首级,我一定会把它带回来的──安尔蒂西亚宣誓道。
「我现在还没有半点头绪,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将前任族长的首级带回来。这并不是卖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