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到。因为万城这个人有她容易亲近之处,所以跟她在一起常常会让人忘记她的身分,不过灰原就绝对让人忘不了。他们这两个家伙彻头彻尾是地下钱庄业者。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的那种人。假使『逼真悠子赚钱当作债款的抵押』这种话从灰原的口中说出,应该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吧。我的背脊不禁一阵发凉。
「还款期限就快到了,别做徒劳无功的事。快去赚钱吧。」
光是视线就让我饱尝仿佛被锁喉般的压迫感终于解开了。
获得了解放的我连滚带爬地跌出了死胡同。
我窝囊地用跑的逃走。回头一看,灰原一直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不论我跑得再远,宛如被野兽的舌头舔舐背部的讨厌心情始终无法消失。
*
在前天晚上。
时间过了03:00咱仍然睡不着,于是点亮了枕边的台灯。
有关现在犯罪的新书、报导现实事件杂志的影印本等资料堆放在榻榻米上。在事情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复仇是不会有进展的。咱阔别半个世纪后再次成了探究知识的学徒,拼了命将泛滥的情报给塞进脑中。
数据的旁边有一迭纸,那是咱从万城小夜手中获得的吉佐诈欺集团的——咱们当下视为复仇目标的——电话号码名单。看着那份名单,咱的胸口就开始疼痛起来,并且心跳泛热加速。咱不知何故无法静静地躺着,于是在睡衣的上头披了件外衣,拿着名单出门了。
夜空染成了一片平涂般的墨色。拄着爱用的拐杖,咱在地方的街上绕了一圈。
就在咱经过狭小的交叉路口时,有一张面熟的脸孔从十字路的左边接近,「咦,德井先生。」现身在街头的是老孟。这时很凑巧的,就连阿菊也从右边现身,「哎呀,你们两个怎么都在?」阿菊小跑步赶到咱与老孟的身旁。看来咱们三人不约而同地都为胸口的疼痛所苦,陷入了失眠。
咱们三人也没多做对话,在不见有车辆通行的十字路口正中央,咱一直盯着带在身边的名单。
「真是够了,再也按捺不住了。」
「确实,咱已经受不了了。」
「没错,忍不下去了。」
咱们言简意赅地互相确认了彼此的想法。
每当在独居的公寓辗转难眠、耳里听着心跳在体内回响声音的时候,脑子便会去思考即将在某个不远的日子到来的最后一下心跳,并且受到模糊不清的恐惧折磨。最后一下心跳,这一天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可是在那天到来之前——一定要让那些人尝到屈辱的复仇滋味。「诚然。」咱彼此互相点头附和。
然后就在昨晚。
咱们展开了行动。在白天的时候,咱们从街上的通讯行办了几只专为高龄者设计、具备大尺寸屏幕和字体的手机。分配给八重樱会的所有成员。如此一来。所有的会员都装备了复仇用的手机。
「是咱啦,咱呀咱呀……」
「是奶奶啊,不认得了吗?」
「是你吗?好久不见了。」
「是咱是咱。其实咱碰上了一桩交通事故,现在急需一笔和解金……」
「一个叫做社会保险厅的地方说恢复之前取消的年金要手续费……」
「嗯啊,是咱是咱。」
「过得还好吗?咱是爷爷啊。」
「我是你奶奶呀……」
「然后啊,他们告诉咱健康保险证快失效了……」
「你奶奶得了重病,急需你立刻汇钱……」
「是咱是咱。」
「是奶奶是奶奶……」
从各自的住处。从街头。
从老地方的日式甜点店的老位子上。
从商店街的拱廊下面。从图书馆。
从习惯去参拜的寺院。从公车的停车站。
电话、电话、电话、电话的炮火疲劳轰炸。八重樱会在各个场所展开了怒涛的电话攻势。咱们以咱们的方式要各种阴招,一边看着影印分配的吉佐所率领的诈欺集团名单,一边狂打电话给他们的人头手机。一字一句地编织出深藏了怨念、催促对方汇款的言语。将原本就已沙哑的嗓音放得更粗,从喉咙深处挤出陷入了穷困的声音与充满混乱、悲伤的哀愿。
——一直咱啊咱的。老子哪知道你是谁?
——老太婆。你当我白痴吗?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死老头。你是故意打来闹的吧?
——下次再打来,老子就杀了你。
完全不成对话、被人嘲笑、任凭对方愤怒地出言恐吓。大致准备的剧本连前几行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就被对方识破然后挂断电话。即使马上就被对方设为拒绝来电的对象。咱们也毫不气馁地打给其它的人头手机。八重樱会总动员——一心一意地奋力咬住了手机不放。
「那根本只是恶作剧电话嘛!」
将这两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传达给万城丫头知道之后,她歇斯底里地放声嘶吼。
「不要大吼大叫,会吓到留藏先生的。」
「还不快静下来。」
咱们一行来到了八重樱会最年长、这阵子即将迈向八十九岁高龄的留藏先生所独居的家里拜访。八重樱会目前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