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半年也不算什么。”
“既然你能等,便用不着求我翻译了。何不去拜托散居于日本各地的西博尔德门生?”
“我已经拜托过很多次了。我来松江,也是为了求鸢巢先生替我翻译。可是不管我找上谁,如何恳求,得到的答复都是要我等外公回来。我一再追问鸢巢先生,才知道外公返国前曾严令所有弟子,在他回来之前不可解除我身上的咒纹。”
“这事你怎么不先说?”
伊织挑起英气凛凛的眉毛。
“你肯帮我了?”
冬马以为伊织终于谅解他的困境,伸手去揽伊织的肩膀,却被伊织毫不客气地推回来。
“白痴,正好相反。我绝不帮你。”
“为什么?”
冬马气呼呼地问道。
“不解除你身上的咒纹,乃是整个西博尔德学派的共同决定。我不过是个适塾塾生,又隶属他派,岂能插手?”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我一辈子都得这样?”
“你只要等西博尔德先生回日本便行了。”
“这七年来,他连一封信也没有。仔细一想,他年事已高,说不定已经死在荷兰了,你要我怎么指望他啊?”
“不用魔法也能生活啊!天下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活的。”
“我需要魔法!”
冬马嘟起嘴来说道。伊织一面动笔,一面冷冷问道:
“你需要?是为了替鸢巢先生报仇吗?”
“和这件事没关系。河田那种角色,我光靠剑术就能打发。我学魔法,是为了对付更厉害的敌人。”
说着,冬马朝著书案伸出手,遮住无尽灯的光线。
“别闹了!”
伊织喝道,抬起头来。
“这话很重要,你专心听我说。”
冬马不容分说地说道:
“现在世人为了攘夷、开明而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武士之世已经不长了。追本溯源,基于一时的战功而大肆分封武士,本来就是大错特错。这些武士不事生产,只会厚着脸皮寄生在农民及商人身上过活。过去是靠着严刑峻法,才能勉强维持体制;但如今外国商船往来频繁,民心开化,再也无法支持了。武士被自个儿的重量拖垮倒是无妨,但下头一起陪葬的人可就可怜了。在体制倾颓之前,必须除去武士才行。”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制止冬马的偏激言论,伊织开口问道。伊织对幕府也甚无好感,但是思想可没有这么极端。
冬马挺起胸膛答道:
“那当然。为了天下苍生,必须推翻幕府;而魔法士正是维新回天的力量。伊织,你也这么想吧?”
“怎么可能?白痴。为了天下苍生而倒幕?真是天大的笑话。为了和平而打仗,就和为了守节而失贞一样可笑。”
伊织拨开冬马的手,让灯光恢复照明。
“你别误会,倒幕不见得得用武力。就算不打仗,只要农商出身的魔法士越来越多,增长势力,成为转动天下的核心,那些只会舞刀弄剑的武士自然会垮台。”
“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天下就会太平。若是取代武士掌权的魔法士施行暴政,又该如何?魔法士的力量比武士强大,反而更难以应付。”
现今的西方列强正是如此。魔法革命之后,骑士阶级没落,魔法士抬头,掌握国政,以强大的魔法为武器侵略海外,四处殖民。邻近的大清帝国被列强蚕食瓜分,正是最显著的恶例。
“对,正是如此!”
这话正合冬马心意,只见他以手击膝,大声说道:
“我学魔法,便是为了与这种人抗衡。为了避免即将到来的魔法士时代受恶人染指,必须有人抱着流血的觉悟主持正义;而我正是想挑起这个担子。”
见冬马居然天真至此,伊织怒意渐失,口气也从严词驳斥转为晓以大义。
“那我问你,你所主持的正义一定是对的吗?正邪的观点往往因立场而异。比方今天有个武士在你面前攻击商人,你自然是杀武士而救商人,可是说不定是那名商人残杀武士的儿子在先。若是你先遇见武士,武士便是正义;但若是你先遇见商人,正义就成了商人这一边了。你老是满嘴仁义道德,但这种玩意儿不过是幻影,别想靠它将自己正当化,更别拿魔法当兵器。”
“的确,我不见得永远正确,可是总不能因此见死不救啊!能逃的时候便逃,不能逃的时候唯有一战,而这种时候自然需要一把合手的兵刃。就拿你搁在那儿的刀来说,若是没有刀刃,还有意义吗?我可不愿将自己变成没有意义的人。”
“你这话说得不对。天下间没有无意义的事,即便打斗时派不上用场,只要存在,一定有其意义。”
说着,伊织拿起丢在榻榻米上的长刀,要冬马拔出刀来看看。
“这刀怎么这么轻啊……”
冬马讶异地握住刀柄,拔出刀来。难怪这把刀轻,原来是一般孩童打着玩用的竹刀。无尽灯的光线照耀着目瞪口呆、茫然无语的冬马。
“只要佩着这玩意儿,看上去便像个武士。没有刀刃的刀也有它的意义。”
“想要像个武士,佩真刀也行啊!干嘛干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