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种小鬼,怎么可能是适塾派来的翻译家?”
“我看你才是打着西博尔德先生之孙的名号招摇撞骗!”
“我是西博尔德的孙子,如假包换。你这臭小鬼才是冒牌货!”
“臭不可闻的是你!还有,我和你年岁差不多,你凭什么叫我小鬼?”
“叫你这种矮子小鬼有什么不对?”
“不知道是哪个白痴被小鬼扔进湖里,和一双对刀一起成了落汤鸡?正好这里也有池塘,我就再让你多喝几口水!”
“好,我就陪你玩玩!这回我不会给你时间用魔法!”
要发动魔法,原则上得先绘出复杂的魔法阵并念完咒文才行。魔法士战力虽强,却有个极大的弱点,便是需要预备动作,得长时间处于无防备状态之下;是以短兵相接之际,只需拔刀出鞘便能攻击的剑客可说是稳占上风。假如是空手搏斗,甚至连拔刀的时间都省了。
冬马把指头折得喀喀作响,但伊织并不畏惧,依然一派镇定地瞪着他。
“要比拳头,你怎么可能比得赢我?”
冬马挥舞着拳头,步步逼近。就在两人的距离只剩半张榻榻米的那一瞬间,弥平突然静悄悄地起身,窜到冬马身后,抓起他的手臂,将他紧紧勒住。冬马关节受制,不由得哀叫出声。他扭头对着背后的弥平叫道:
“痛、痛死我啦!弥平,你干什么?敌人在那一边啊!”
“这里哪来的敌人?”
弥平淡然说道。
“很抱歉,小田切大人交代过,若是有人胆敢妨碍久世公子工作,便得全力排除。这会儿得请您到仓库里冷静一下,您可别怨我。”
冬马大呼放手,但他的双手被圆木般粗的手臂给架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弥平手上狠劲十足,脸上却像是教训顽童一样怡然自若。
“小的先把失本大爷送进仓库,再替您送蚊帐来。”
说着,弥平垂头行了一礼之后,便轻轻松松地架着比他高大许多的冬马,离开了书斋。
“你给我记着!下次我绝对要你好看!”
冬马的吼叫声响彻别院,教伊织头疼不已,不由得按住太阳穴。
“得和那种人同住一个月啊……真受不了。”
伊织举目望向外头。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低垂,浮在天空里的月亮又细又长,宛如用磨刀石磨过似的。
一阵舒爽的晚风从敞开的门口吹来,挂着蚊帐的书斋里有着两道人影。
“这凉拌鲈鱼味道鲜美极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伊织嘴上这么说,声音却平平板板,不带感情。他单肘抵案,振笔如飞,视线未曾离开书案片刻,完全没瞧上前来收拾膳盘的弥平一眼。
“多谢夸奖。您这么说,是我们当厨子的莫大光荣。”
弥平笑开了脸。
“其实这有个小小的诀窍。鱼肉得稍微用酒泡过,才能去腥味;夏天烫鱼肉的时候呢,得用温一点儿的开水。只要抓住这两个窍门,便能做出鲜美的凉拌鲈鱼。现在正是鲈鱼产季,既然您爱吃,下回我再煮。”
勤快的下人又拉拉杂杂地交代了些浴室及寝室的使用事项,这才掀开蚊帐,离开画斋。
书斋就在池塘边,感觉不到夏夜的闷热。这儿的环境虽然是大坂下榻处所不能比拟,但伊织翻译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维持着面对书案的姿势问道:
“你要在那儿待到什么时候?我会分心。”
“怎么,原来你早发现啦?”
天花板上传回一道声音。只见板子被一一搬开,露出一个足以供人通行的大洞;先是两条腿探了出来,接着是身体,最后则是冬马的脑袋。他蹑着脚,无声无息地降落在灯光照耀不到的角落。
“你是打算等我入睡以后暗算我?没想到你这么龌龊。”
“谁要干这种事啊?我只是怕弥平又回来,先躲着探探动静罢了。我可不想再被他扔进仓库里。”
说着,冬马掀开蚊帐,走了进来。他从怀里取出一把鹅毛,放在案上。
伊织的眼神活像是看见了打从娘胎以来头一次见到的珍禽羽毛。
“这是什么?”
“鹅毛。”
冬马大剌剌地盘腿坐下。
“我知道,我是问你拿这个来干什么?”
“送你啊!洋学者不都把羽毛根削尖了当笔用吗?这是鸢巢先生托我替他搜集的,可是现在派不上用场了。反正我用不着这种玩意儿,就把它送给用得上的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伊织的手动得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住了。这虽是小事,却害他无法专心译书。他转过身,与冬马相对而坐;被打岔的焦虑之情使然,令他问起话来更显得尖酸刻薄。
“当然奇怪。你没事来套什么交情?”
“套交情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你和我没一处对盘,没道理来向我套交情。”
“道理很简单。我被关到仓库以后,冷静想了一下,发现我根本没理由和你对冲。就拿事情的开端来说吧,其实咱们俩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瓢屋好,